白天没注意,这会离得近了,杨恪看到清楚,这老人头发、胡子、眉毛,半黑半白,看着年老,但也不像是太老。
只听老人哈哈大笑,说道:“杨小兄弟,我想到了一首诗,你听听看:
鸡叫一声撅一橛,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杨恪听他这诗,微微一笑,却也没出言恭维,只这一句,自然算不得什么好诗了。
不过这老人,能琢磨出一句来,也算不错了,周伯通周伯通,武功过人,却没听说过有甚文采。
“鸡叫两声撅两撅,
三声唤出扶桑日,
扫败残星与晓月。”
杨恪念出后来三句,周伯通微微一怔,忽然道:“杨小兄弟,你倒是好诗才,来我教你这一手——”
说着话,周伯通忽然伸手便来抓杨恪。
周伯通这一抓是向杨恪左方抓去,而杨恪这时右肩略缩,脑袋反而向左稍偏,周伯通登时一抓落空。
他五指箕张,停在杨恪颈侧,呆愣片刻,不禁仰天大笑,说道:“杨小兄弟,好功夫,好功夫!可是比我周伯通年轻之时,都差不离了——”
原来两人这么一抓一让,各已显示了极深湛的武功。按说周伯通这么一抓,手指的劲力笼罩了丈许方圆之内,杨恪别说偏头相让,便是纵身急跃,也决避不过他这么一抓,除非是伸手抵格,硬碰硬的对掌,方得拆解。
但杨恪右肩略缩,曲起手臂,并指如剑,若是周伯通要来袭击他,他就剑指袭向周伯通前胸膻中。
那凌厉剑气下,周伯通凝神待架,左侧的劲力登弱,杨恪将头轻轻一侧,对方硬抓的刚劲尽数卸去。
周伯通一语未落,就听见‘噗嗤’一声,又听嘻嘻的笑声。
扭头去看,却见的两个姑娘正在一旁,一大一小,大姑娘是在嘲笑,小姑娘却是看大姑娘笑了,自己跟着笑了。
小姑娘看着才两岁大,自然不懂什么是嘲笑的。
大姑娘是林可人,小姑娘是苗若兰。
杨恪不在乎周伯通拔高自己,不过可人可不在乎他的面子,此时强自说道:“老爷子,你现下的功夫强呢,还是年轻时强?”
周伯通道:“我又活了这么久,自然是今胜于昔了。”
可人立时道:“现下你都胜不过我夫君,从前自然更加不及他了。”
周伯通并不生气,呵呵笑道:“小姑娘胡说八道!”
突然伸出双手,就朝着可人扑过去,两只手两种招数齐施。
一手阳刚,一手阴柔,却是要抓着两个姑娘。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招之下,两个姑娘定然都要被他擒下。
当然,他就不需要什么高明的招数,苗若兰也避不过,毕竟一个两岁的小婴儿,只能任人宰割了。
只是,掌至半途,周伯通就将掌力聚合一处,却是可人,出剑了。
只听得蓬的一响,掌剑相击。
周伯通正立当场,凝立不动,可人菩提剑下的剑气从他身旁掠了过去。
剑客本是一往无前的性子,可人正要追击,杨恪这时说道:“可人,且住!眼前这位乃是前辈高人!”
周伯通闻听此言,立刻负手昂立,神色极是倨傲。
可人这时,不屑道:“什么前辈高人,杨恪,我看他也就四五十岁,空摆架子罢了。”
周伯通这时,忽然哈哈笑道:“小姑娘,这你可就猜错了,我今年已经七十一岁了。”
闻听他此言,杨恪都微微一阵,他不知周伯通的年龄,猜测应该在六十岁左右,可不知道,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杨恪这时说道:“那我怎么看你头发变黑了?”
看着前段仍旧是白的,但是从发根上,却已然变黑了,显然之前是白色的,杨恪很是惊奇。
周伯通笑道:“这头发胡子,不由人作主,从前它爱由黑变白,只得让它变,现下又由白变黑,我也拿它没法子。”
可人收起剑来,开口道:“那你越变越小,人人见了你,都拍拍你头,叫你一声小弟弟,和我家兰儿一样,不过我家兰儿大家是叫小妹妹的。”
周伯通一听,不由得当真有些担忧,望着正嬉笑看着他的苗若兰,呆呆出神,不再言语。
返老还童之事世间罕有,而周伯通此番转生黑发,却是因他生性朴实,一生无忧无虑,内功又深,兼之之前被困迷阵十数年,只能采食首乌、茯苓、蜜浆等山药大补之物,须发竟至转色。
要知这时间,那些不谙内功之人,老齿落后重生,节骨愈老愈健之事,亦在所多有。
周伯通虽非道士,但日夜听得教诲,又得玄门心法真传,深得道家冲虚养生的要旨,因此年愈七十,仍是精神矍铄,这一大半可说是玄功过人。
杨恪见他此时呆呆发愣,蓦地里担了无谓的心事,不禁摇头。
不过片刻后,周伯通就忽然大笑道:“小姑娘,你是想骗我吗?我就是要变成小娃娃,那也得是几十年之后了,现在周伯通可不担心——”
可人倒是不觉得他有趣,只是抿嘴一笑,却是看向杨恪。
“呀,你如此着紧你的小情郎,周伯通这就把他逐出终南山,看你到时怎么哭鼻子。”
杨恪摇头,然后说道:“老爷子,你想逐我出终南山,却也不那么容易。”
周伯通笑道:“嘿嘿,难道你想跟我动手不成?”
杨恪道:“正要领教!若我输了,立时便出终南山去,永世不再上门;若你输了,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杨恪却是想起之前青木道长所言之事,让他心中一直忐忑难安。
周伯通道:“不对,不对!
第一,我怎会输给你这小娃娃?
第二,就算我输了,有些问题我不知道自然不会回答你的。”
杨恪这时,装作一副恼怒模样道:“你赢了不需答我问题,输了仍然不答,那么咱们赌赛甚么?”
周伯通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甚么好说的,快快动手罢!”
却是要紧了牙关,口风很硬。
杨恪心想软骗不成,只有用强,可当真动手比武,可也实无胜算,说不得,只有走到哪里是哪里了。
若是按着原著的情况,周伯通可是被困了十来年了,他生性好武,哪怕被困,每日仍是练功不辍,更是琢磨出自己和自己打架的绝妙神功。
如今脱困了,但是以他如此功力,普天下哪里找对手去?
更何况他乃是全真教辈分最高的人之一,平素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挑衅他。
这时见杨恪愿意比武,自是心痒难搔,跃跃欲试,心想若再多言,只怕他忽而又不愿动手了,岂不是错过良机?
当下左掌一提,喝道:“看拳!”
右手一拳打了出去,使的正是他自己悟得的七十二路的“空明拳法”。
周伯通被困练武十余年,参悟到‘以虚击实’,‘以不足胜有余’的武道妙旨,因而自创出以‘空’‘柔’为主的七十二手【空明拳】。
《道德经》中有言道: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坚强处下,柔弱处上。
又云: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其无以易之;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周伯通却是在不知不觉中,领悟到了武功中最深刻的道理。
而天下人尚且不知,中原又要出现一位玄门大宗师。
杨恪自然出剑抵挡,一剑出,却猛觉得对方拳力若有若无,自己这一剑使实了固然不对,使虚了也是极其危险,不禁暗暗吃惊,当下招数一边,立刻以攻对攻还击出去。
杨恪也顾不得其他了,那种有谜接不得的滋味,杨恪实在忍受不了。
就像是在那个世界,有问题,他宁愿花上几块钱,去网吧搜答案,也不愿问题积郁心中。
唰唰唰——
瞬间,十几道剑气激荡,剑气如雨,扫在旁边的屋檐上,屋檐都被削成了粉末状;扫到院中的花树上,花瓣纷纷下堕,便如下了一阵花雨,好看煞人——
四下里喀喇、喀喇之声不绝,竟是瓦片断折,房梁承受不住凝重。
杨恪初时还担心周伯通被困已久,年老力衰,受不住自己掌中剑的厉害,因此每一剑均是一发即收,但瞬间,十几招一过,立知对方真气雄浑,拳法巧妙,武功是远在自己之上,而自己只要稍一不慎,登时便会败在周伯通的拳下,这才不留半分余力。
周伯通打得高兴,大叫道:“好功夫,好剑法!这一架打得可真过瘾。”
两人劲气所及的圈子渐渐扩大,可人这时一手抱着身子向前倾的苗若兰一步步的向后退,另一只手握住‘菩提剑’,随时准备出剑。
酣斗良久,周伯通那七十二路空明拳堪堪打完,他虽在真气劲力上占了便宜,但他自负,自然不会凭着劲力来欺负人,而只凭招数,空明拳固然是天下一绝,却像是不及杨恪无穷无尽的剑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