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里面请——”
自襄阳向北,踏越汉江,就进入南阳地界了。
若是翻越八千里伏牛山,那就进入河洛之地,天下最繁盛的所在。
按着记忆,杨恪应该是去过神都的,可他却啥都想不起来,只能依着言语、文字,来想象神都何等繁华了。
南阳,古称宛城,又称南都,乃是大汉国五都之一。
大汉国的建置常常变化,有时立都于南阳,那就称之为南都。
有时则于襄阳立都,称之为襄州。
也有时在徐州、许都(州)、庐州立都。
一代代皇帝,各有算计,立南阳,则是虎视关陇。
立襄阳,则是意欲雄霸大江。
立徐州,则有观澜中原。
立泸州,自然是有意并吞江淮。
当然,没一个皇帝做成,虽然雄踞中原半席之地。
历代以来,大汉国也是明君战将,代代相承,但却没有一个皇帝,打破四邻。
南北皆恶客,明国水师甲天下,北隋步骑皆勇,西面虽有弱送,却也有大山天险,东面江淮,小小钱越,一战可缚。
可南北两敌,却也不会坐视。
所以,代代雄才大略的汉帝们,却也只能代代尝试,致使大汉国却没雄都存世。
若非是如此,天下四聚绝不会是神都、燕京、扬州、金陵,定然要有大汉国一席之地。
杨恪没有进南京,而是折向西去。
他这一转,也不知误了多少人,谁也不知杨恪,竟然不回转大唐国做他的富贵王爷,竟然有意流落江湖。
听着略有些耳熟的招呼声。
倒不是因为全世界所有客栈饭馆的招呼声音都一样,而是这道声音,恰恰耳熟。
后退一步,抬头看见这酒楼的招牌,杨恪怔住了。
同福客栈!
忽地杨恪,就泪如涌泉,滴滴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忽然间,杨恪就来了情绪,这情不知所起何处。
只是浑身上下,微微颤抖,却是觉醒了记忆中的一块缺失。
这地,他好似曾经来过。
不只是来过,甚至还有许多牵扯。
隐隐约约的,杨恪觉得自己忘记的什么,像是想起来了。
一人,一个不是那么漂亮,却事事迁就,极尽温柔的女孩子。
忽然就感觉手被握住。
杨恪抬头,看见可人略有些焦急的神色,和呆呆望着他的苗若兰。
哦,还有店小二。
确切的说,不是店小二,而是一个杨恪不知该怎么评说的中年帅哥,双鬓微微见得些许寒霜,却为他的相貌增添了一股深邃意味。
略有些熟悉的脸,杨恪在脑海中寻思一番,已然想到了这人的来历,和他曾经相关的故事。
白玉汤!
或者叫做白展堂更为合适些。
百晓生所列丛书中,兵器谱外,还有天下奇人录,多是记载各地名匠、名医,也记载一些有着特殊手艺的人。
比如,白展堂。
在这里,称呼他的江湖名号更为合适一些。
盗圣!
盗中之圣,可谓是一个极其赞誉的口号了,这个时代,这个‘圣’字可不是随便用的。
以汉字释义来说:
‘圣’字代表最崇高的;也可以称学识或技能有极高成就的;或者代指圣贤;也是臣子对帝王的尊称——
白玉汤一个‘圣’字,却是指他盗术已然登峰造极,他做下的种种迷案,至今无人能破解其手法。
若只是如此,也只能被称之为‘盗神’‘盗王’或者什么‘某地第一神偷’之类的称呼。
但白玉汤做了案子,却常常将物品归还失主,像是只是为了彰显自己的盗术。
他还做下劫富济贫这等事,种种缘由下,种种事迹中,可以说明,这人在盗贼界,可以称得上最有良心的,更有‘兼济天下’之胸怀,自然要被称之为‘盗圣’了!
身为盗圣,自然眼力一流,他其实早就看到了杨恪,只是一声招呼后,却默默无言。
待得杨恪抬起头之后,看着原本泪水满面的杨恪,瞬间恢复了正常,他却是心中一凛。
泪痕消去困难,可杨恪脸上,却不见半点痕迹落下。
可白展堂明明瞧得清楚。
踏进同福客栈,没有了水曲柳大桌面,也没有百年老楼梯,却是亮堂堂的所在,清一色大理石铺下的地面。
桌案也都是干干净净,倒不像是一个小馆子,而是一个五星级的大酒店了。
杨恪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那个‘零零壹号店’。
果然是开成了大酒店了,连锁大酒店。
没见着那位风韵犹存的俏寡妇,倒是见得一个正在剔牙的老汉。
“老邢,咋还没走呢?”
“吃你点怎么了?又没客人,多待一会咋了就?”
“谁说没客人,这不客人就来了——”
白展堂一声招呼,窜到一处靠窗的位置,驱赶着坐在那里的那位老汉。
那老汉转过头来,呆愣片刻,立刻就起身,走了两步,抱拳道:“对不住了!对不住了!”
一个十足的江湖礼节。
杨恪倒也没说什么,白展堂挥挥手,将他驱向另一处,随手给他带了一壶酒,又来招呼杨恪。
“他一个盗圣,做着这些,可真是难以想象。”
可人看着白展堂忙前忙后,端水上菜,微微有些感触。
杨恪坐下之后,却是一直未说话。
并非是因为没见着应该熟悉的场面而感伤,而是不见了人,方才觉得有些惶恐。
不,不应该是惶恐,可能是心焦——
“白兄,稍歇片刻,我想请问,祝无双姑娘何在?”
端来了菜,刚刚放下,白展堂被杨恪拦住,却还是殷勤的笑着。
听着杨恪的问题,他忽然一愣,像是沉思了片刻,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杨公子,这名字我没听说过。”
他的话,听着真诚,可怎么可能呢?
“应该是白兄的师妹,也来自葵花门。”
白展堂这时,微微色变,却瞬间恢复了正常。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他听得这言语,恐怕满是恐惧了,放在二十五年前,他就要逃跑了。
可若是放在十年前,他可能就会杀人了。
而如今,虽然仍旧不能淡然处之,却也不大在乎了。
无他,武功日益增进,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
区区葵花门,当年那些余孽重建之后,固然声威逐渐恢复以往,可白展堂,也早就从倒数第二,现在若是入葵花门,恐怕可以称之为数一数二了。
如此底气,才能不在乎。
“我早已退出葵花门,葵花门也早已经在二十多年前没了,抱歉,杨公子!”
微微一声轻叹,放在桌上的手,这时却被可人给握着。
杨恪抬头道:“可人——”
想要解释一二,却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给这世界人解释‘穿越’怎么一回事,恐怕听的人多半会当他失心疯了。
就是可人,恐怕也会当做杨恪的臆想,平白生出波澜。
“公子,不必说的,公子之才,惹得我们女儿家也是寻常,可人早知道的。”
张了张嘴,杨恪随后紧紧闭上了。
不解释了。
越解释只会越乱。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曾经,杨恪招惹的一位学姐,会自己吃自己的醋。
二十三岁的她可以吃十八岁时自己的醋,杨恪还记得,当时他是在翻看学姐手机里的照片,对着她某张稍显青涩的照片看久一点而已,就感觉她在旁咬牙切齿的,像是恨不得冲进去撕了那小妖精的脸。
从那之后,杨恪就不敢随意招惹小姑娘了,生怕酿出什么惨案来。
新闻里的那些主角们,一个一个都在提醒着杨恪。
尤其是杨恪还是学医的,据说有学姐,可以叠加十几刀,却还只是轻微伤。
可怕!
心中一凛,默默吃菜,味道倒是不错的。
杨恪类比了一下,若是说吃食,自入这个世界以来,以杨恪口舌而言,评价最高的,却是五台山下的那只‘叫花鸡’。
或许那是一种惊喜的感觉,有着加成。
其次就是之前诗会之时,越王所宴,恰到好处。
再次就是济水上的那一尾鲤鱼了,若是真的说来,其实和黄鹤楼以及现在同福客栈所吃食的,其实倒也算得上不相上下。
只是那种环境,别有加成。
心情愉悦,美食也会变得更美一些。
吃着美食,心情也会好上一些,些许惆怅,逐渐消退。
这几日,连连奔波,苗若兰的小脸,都略有些瘦了,这会却在大口吃着可人给她挑出刺的鱼肉。
杨恪也唱了,这味应该是‘西湖醋鱼’,不过在这里,应该叫做‘西凉河醋鱼’吧?
又是一个记忆点,脑海中,她的形象正在逐渐的浮现。
伏牛山中初见,泛舟三月,那一行,无微不至的照顾,慢慢的情意。
杨恪这时,虽然没想起前因后果,但脑海中,不时泛起的画面,却让他知晓,他定然和这女孩,有着许多牵扯。
可能也是因此,同福客栈,才没了她的故事。
一顿饭用完,杨恪正要付账,就看见白展堂忽然出现,拱手道:“杨公子若是吃的感觉好,不若留下墨宝,小店自有润笔奉上。”
杨恪看了眼白展堂,穿的倒不是穿了几年舍不得换的那套衣服,而是一身虽然不嫌名贵,但仔细去看,却知布料、缝制的手艺,都是上等。
只是低调,看来是真的有钱了。
白展堂领着,到了题诗所在,,和黄鹤楼一样,上面也留下了不少笔墨,不过比之黄鹤楼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