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却不为外人所知。
天师教下一代,张正常的儿女固然天资不凡,可比之那位,就差了许多了,等张正常百年之后,这家业若落入外人之手——
张正常虽然久有扶助同道,但也是只得一二外援,可未来,能不能助他家业传承,他也不知。
只能是寻得更有力的臂助,恰逢杨恪,见他夫妻二人,像是一门所出,又都俊逸不凡,以为是哪家隐世门派。
逍遥?
移花?
可都不像?
不过虽然猜不透来历,张正常还是特意结交一番,当然也有,借此机会,窥得来历的心思。
身为天师教主,他绝对不像外相那般,飘然世外。
那是给外人看的。
此时,他不禁好奇杨恪书写的是何等诗篇,他觉得杨恪实在不像是那些薄德之人。
这处的动静,倒也引来了旁边凉亭的注目,偶然扫来的目光中,也透着几分好奇。
毕竟,杨恪这一行人,其实早已然引动了不少人的好奇心。
能得越王钱俶和天师教主的邀请,自然不会是寻常人,可如此拖家带口的,也是罕见。
一番挥洒,像是一气呵成,如此这般的,必然是心中早已有定案,这时挥笔录下。
落笔,杨恪随手一抛,笔入湖中,早有小厮在旁,此时捧起案上的纸张,朝着露台奔去。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张正常早早瞧见了是这一句,他也是饱学中人,对于这一句,心中也常思过破题。
虽然也有些心得,但却从无表露。
这句残诗,像是开篇之辞,一开篇便就题生发,勾勒出一幅春江月夜的壮丽画面:江潮连海,月共潮生。
江潮浩瀚无垠,仿佛和大海连在一起,气势宏伟。
如此之题实在难续,可这时,看得杨恪以一句:海上明月共潮生。
实在没有比这一句,更恰当的接续了,仿佛,这应该是这般。
一轮明月随潮涌生,景象壮观,一个“生”字,就赋予了明月与潮水以活泼泼的生命。
接的如此之好,如此之妙!
再看得下一句: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月满拦江,再无比这更恰当的接续了,一句一句的看着,待张正常看到: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前文说过,以诗言志,我诗既我思,一句句将月满拦江的美景诉说的清明澄彻,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纯净的世界。
而这时,恰是自然地遐思冥想,神思飞跃,探索着人生的哲理与天地的奥秘。
这种探索,古人也已有之,如屈原《天问》:“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可这诗,却在此处却别开生面,没有陷入前人窠臼,一句“代代无穷已”的人生和“年年只相似”的明月得以共存。
及至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这结句的“摇情”──不绝如缕的思念之情,将月光之情,游子之情,诗人之情交织成一片,洒落在江树上,也洒落在读得此诗之人的心上,情韵袅袅,摇曳生姿,令天师教主也不由得心醉神迷。
不用去问,不用去言说,张正常已然明了写诗之人是谁了,这时抬头去看,就见得,原本卓尔不群的孤傲青年,这时,摇身一变,已然成了翩然美少年。
果然是他了!
台上,不住摇头的老夫子,忽然呆愣住了,看着落到案上的诗篇,整个人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得。
一句句读过,他没见过这等更好的诗篇了,或许见过听过,但最少这时间,这一篇诗,就是他心目中最好的诗了。
见他呆愣,他附近桌案的一人,探头来看,看得桌案上的诗篇,一句一句的念出,周围听得之人,这时齐齐涌来,将此处围得密不透风。
钱俶这时听得背后的念诵声,刚还觉得吵闹,只是片刻,就愣住了。
摇着头,待一句一句听完,他竟潸然泪下。
到处亭台上的卓然之人,写了诗的,正静等结果,没写诗的,多是冷然等着露台上出结果,甚至有些人,都想好了嘲讽之言。
自古,文无第一。
有人说,文人相轻,但这不是相轻,而是看不得,我明明比他才高,却活的不如他,这如何甘愿呢?
此时见得台上喧闹,俱都抬目去看,露了真容,灯火之下,旁边露台其实也瞧不清楚,不过,若都是高手,这屡屡杨柳枝叶,其实也不能当做屏风。
露台上的张正常,隔着数百丈距离,都看的清清楚楚,更不用说这区区几丈宽的距离了。
台上的喧闹,是这处凉亭小厮登台之后,才起的,都看的清清楚楚。
隔壁露台,忽然响起一声:“仲少,你的打算要落空了!”
“唉!陵少,你又在奚落我了!”
杨恪看向了隔壁,微微拱手,对面三人这时,齐齐回礼。
“不知杨兄是写了何等鸿篇,竟致诸位夫子不顾体面,越王潸然泪下,倾动天师?”
这时,那折扇青年,探身朝着杨恪,好奇问着。
杨恪看了看他的折扇,问道:“可是‘多情公子’当面?”
那折扇青年,唰的,展开扇面,一面空白,这时他转过另一面来,杨恪看到上面画着一些女子,心道,果然是他。
再看那两位,这时也在好奇的瞅着他看,他微微也猜到了这两位的身份。
没想到,他们辗转还是来了扬州。
只是本来该是‘扬州双龙’的两位,这一次的出生点,却是津门,不过若是往后,倒还是贴切的‘大唐双龙’了。
“恪少,你看我这么久,是不是觉得我有一道灵气,自天灵盖上直涌而出,遮都遮不住,有没有想要借我万两黄金,助我成就一番事业的打算。”
那像是寇仲的少年,这会嬉笑说着。
杨恪看向他,说道:“仲少一本人才,自然是锥处囊中,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的,不过杨恪如今,事事艰难,倒是不能举荐仲少为国效力了。”
说着,杨恪一叹,想起曾经记述他的那篇故事,可能是他最喜欢的江湖人之一了。
若是做上大将军,想来也是匹敌项王的无双战将了。
“有一块玄铁,赠予仲少,期待来日,听得仲少之名,杨恪当赋诗颂之。”
说着话,杨恪取出一块玄铁来,抛了过去。
拳头大的玄铁,看似很少,但是却颇重,杨恪抛过去,寇仲连忙接住,身子还轻轻一晃。
这一块玄铁,足足有几十斤重,捶打开来,掺合精铁,那就是一柄上乘的武器了。
若是能再寻得些许其他的神材,足可炼成一柄神兵了。
毫不客气的收起,寇仲再拱手道:“多谢恪少所赠了,寇仲就等着您的诗了。”
却是对自己做成一番事业,极有信心,如此人物,如此自信,自然是极有魅力的。
几人说着话,这时台上的动静稍些,露台上的灯火,逐渐变暗,几息之后,呜呜的箫声响起。
一声唱词:
春江潮水连海平——
露台上的淡淡灯火中,杨恪看到一女子正在翩然起舞。
一箫一舞一诗。
万籁俱寂,天地间也就只闻那一诗了,待得唱罢,灯火逐渐亮起。
看着那女子俏立于露台上,露出真容,果然极其美丽,但此时,众人却都在回味,回味那诗。
片刻之后,如雷的喝彩声响起,杨恪听得旁边亭中,侯希白此时说着:
“尚大家之舞,每次得见,仍不免沉醉,可此时,最为醉人的却是这一首诗了,杨兄,不知这首诗该是何名?”
“春江花月夜。”
“好一个‘春江花月夜’,尚大家之舞,动时人心魄,但这一首‘春江花月夜’,千古之后,却仍要让人颂之赞之,我这一园,千古之后,断然不在,但此诗尚在。”
却是露台上,钱俶此时离座,朝前走了几步,朗声说着,洒着眼泪,最后站在链接杨恪所在亭子的那处彩桥上,高声一呼:
“请杨公子登台!”
说着话,他竟然深深一拜,如此礼节,对于一个国王来说,算是在请最尊贵的客人了。
这时,尚秀芳也徐徐上前,对着杨恪所在的亭子,微微一拜,说道:“请杨公子登台!”
所有人的目光,无不聚集在此处,武功高的,这时都已经施展出‘登萍度水’的上乘轻功,在湖中立身,朝着杨恪此处亭中望过来。
如此,杨恪也跃身而出,站在彩桥上,朝着台上主人朗声道:“杨恪见过越王,见过张前辈,诸位前辈,尚大家——”
一个翩然少年郎,翩然落在台上,身如鸿雁,周围一转,到处亭台上,轰然喝彩。
可以说,杨恪这时,满足了所有人的想象,这般相貌,这般才气,这般武功,若是说,天下公子全部列一个榜单,那么杨恪就该列名第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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