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个电影都要他请。

    各付各的钱还恼了。

    许俊生吹牛归吹牛，还没忘张历城是雨珍的表哥，吹够了牛，说，“那些人我都没看上，就相中雨珍了！”

    张历城叹了口气，说，“俊生，说，这订婚结婚，就得花一大笔钱对吧？”

    许俊生点头，觉得这是废，“哪还用说啊，这订婚礼和彩礼，那都是老规矩，要是不给，不单是钱的事儿，也忒不给人家姑娘面子了！”

    这么不给人家面子，人家姑娘傻啊，压根儿就不会嫁给了。

    看在一起做生意的份上，许俊生劝他，“表哥，这钱可真不能省，也省不了，放心，其实也没多少，也就订婚礼得置办齐全点，彩礼一般不都是三转一响，买了还会带回来的，现在极少有克扣闺女彩礼的。

    那样的人家，也让人看不起。

    张历城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挺倒霉的，这样的人家，偏巧就让他赶上了。

    一始，赵红梅的父母不同意这门亲事，后来倒是松口了，但赵红梅的奶奶狮子大口，说必须要拿出七千块钱，拿出了这笔钱，才会考虑他俩的事儿。

    而且还说了，这七千块钱可不是彩礼，是补偿给赵红梅二弟的。

    赵红梅一共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她二弟是个瘸子。

    他们家里人都认，她二弟是被她弄瘸的。

    这件事儿说来长，十几年前，赵红梅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她时在屋顶上，站在梯子旁边，准备把晒好的一包瓜干拿下去，此时她的二弟也始往上爬，才岁的小男孩，往上爬的挺欢实，但都快爬到屋顶了，不小心踩空了，一下子摔下去了。

    她奶奶时在院子里看着，非说是赵红梅推的。

    赵红梅也是吓傻了，也没否认，后来再说也没人信了，就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后来她长大了参加工了，一个月工资加补贴也有六十。

    她奶奶提出来，让她交给家里十，这五十可不是孝敬长辈的，是赔给他弟弟的赔偿金，他弟弟因她瘸了，干不了什么面的活儿，大小伙子只能去木材厂看大门，都快憋屈死了。

    她姐姐，出点钱是应该的，而且要求至少出二十年。

    这笔钱算是弟弟的赔偿金，也是他以后的养老钱。

    赵红梅工五年了，剩下的十五年钱加起来，可不就是七千吗。

    张历城本来想，最好不花钱，或者尽量少花钱，没想到赵红梅的奶奶一张嘴就来了七千。

    而且这还不是彩礼，彩礼是另外的一千。

    初他和赵红梅好上的时候，他还觉得加格达奇的小伙子都没有眼光，赵红梅多好，长得好看，性格也好，做饭也特别好吃。

    到现在他才知道，并不是其他人没眼光，而是真的娶不起。

    他倒是能掏出来八千块钱，但他觉得要是真拿了，那就忒傻了，说是世界第一大傻子也不过。

    张历城尝试跟赵红梅的父母沟通，想要少拿点，没想到人家不松口，说少一分都不行。

    赵红梅一始也是坚决不让他拿的，但后来态度就变了，特别是这次他过完年回去，她几次在他面前掉泪，说要不就拿了，拿了钱，她立马就跟他回北京，以后再也不回娘家了。

    张历城之前没有动摇过，但那一刻始动摇了。

    后来，他把所有的货都发回北京，悄悄买了两张火车票，但赵红梅死活不肯跟他回来。

    他只能自个儿回来了。

    他这么做，其实就是把赵红梅撂下了，他觉得她对不起她，对不起她晚上陪他聊天，和他一起蒸馒头，还有一起去山林子里打野核桃。

    他还趁着天黑，牵了好几回她的手，还大着胆子亲过两回她的额头。

    就因八千块钱，他辜负了一个姑娘。

    张历城越想越难受，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气全喝了，这会儿他们喝的是西凤酒，他喝的太急，一下子辣出了眼泪。

    许俊生终于察觉出他不对了，问，“咋了这是，和赵红梅黄了？”

    这么普通的一句，竟然引得张历城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了。

    许俊生正不知道怎么劝呢，幸好此时雨珍回来了。

    张历城是表哥的，到底不好意思，赶紧用衣袖子擦了擦泪，勉强笑了笑，还不忘打招呼，“雨珍回来了？”

    许俊生给她倒了杯水，也问，“今儿怎么这么晚啊？”

    林雨珍说，“本来两点多就要回来了，正好在公园碰到林芳和丽华姐，这不就多聊了一会儿。”

    许俊生问，“她们都挺好吧，丽华姐在部队里适不适应？”

    “都挺好的，林芳快要订婚了，估计订了婚，很快就要结婚了。”

    张历城这会儿，最听不得订婚结婚这种事儿，心里一酸，不争气的眼泪又下来了。

    林雨珍瞅了瞅他，忽然想起来，张历城小时候其实是个哭包，后来长大了才很少哭了，今儿这是咋了，又变成小孩了？

    “表哥，怎么还哭上了，做生意赔钱了？”

    张历城接过表妹递过去的手绢，摇头，“不是。”

    许俊生帮着解释，“是和赵红梅黄了，赵红梅的家里，管表哥要把八千块钱。”

    林雨珍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八千？这是什么人家，这不是嫁闺女，这是卖闺女吧？”

    张历城又把始末说了一遍，许俊生没好意思说什么，她亲表妹，不用客气，“表哥，要说我，不是把她撂下了，是她自个儿不肯跟来。”

    “她家里也不是真困难，她爸不是警察吗，她的瘸子弟弟不是给人看大门吗，怎么还得要那么多钱，这就是吸血闺女的人家，太贪了，其实分了挺好。”

    张历城倒是不哭了，叹了口气说，“红梅人不坏。”

    林雨珍说，“表哥，反正现在有钱了，要不就带上八千块钱，把她娶回来？”

    张历城这下不说了。

    “既然不想冤大头，那就别想那么多了，甘蔗没有两头甜，表哥，我还不知道，要真拿了这八千，能后悔一辈子！”

    许俊生也说，“就是，干嘛非找东北的，咱们九城的好姑娘，多得是呢。”

    过了几天，学校五一劳动节放假，林雨珍去了一趟秦家胡同，大舅妈倒是挺精神，穿了一件新做的碎花衬衫。

    “雨珍来了，我给冲一碗红糖水啊。”

    张大舅也在家，正在批改业呢，林雨珍笑着问，“我表哥呢？”

    张历婷外面跑进来，嘻嘻哈哈的说，“雨珍姐，我哥相亲去了，不知道，好多人现在抢他呢！”

    大舅妈瞪了闺女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呢，去西厢房，做的业去！”

    张历婷撇了撇嘴，“我业早做完了，再说了，我也没胡说，不是说的，现在好多姑娘托媒人，要抢我哥！”

    张大舅倒是笑了，跟外甥女解释，“这不哥和俊生做生意赚了钱吗，家里的房子好久没修了，他出钱修了房子，还一口气买了辆自行车，这下都知道他有钱了，所以很多给他介绍对象的！”

    大舅妈又瞪了一眼女儿，这回张历婷十分不满的走了。

    看着闺女出了屋子，才笑着说，“雨珍，表哥的确相看了几个姑娘，有两个特别不错，人家姑娘还都看上他了。”

    林雨珍问，“那我表哥怎么说？”

    大舅妈摇头，“他会说什么啊，成天丧着一张脸，估计是还想着东北的那个呢，反正不管咋，我和舅是不会同意的。”

    “大舅说了，不和那样不靠谱的人家亲家。”

    林雨珍点了点头。

    大舅妈说，“不提这事儿了，我不是说有两个姑娘吗，一个是毛纺厂的工人，正式工，长得挺周正，另一个我没见着，是塑料厂的工人，也是正式工，听说性格也挺好，家里人口简单，就一个弟弟。”

    “雨珍，觉得，哪个好？”

    都没见到人，不能随便乱说，林雨珍委婉的说，“还是得看表哥的意思，要不，就再等等吧！”

    大舅妈摇头，“他都多大了，这事儿真不能拖了，得赶紧张罗了，要是定下来了，就让他们最晚年底结婚。”

    林雨珍笑了笑，“那敢情好。”

    正来聊着天呢，张历城外面进来了，他倒不像大舅妈说的丧着个脸，只是面部表情挺平淡。

    穿着青黑色的长裤，白色的长袖衬衫，头发很显然刚过，看起来倒是挺像那回事的。

    大舅妈笑着问儿子，“历城，今儿见面的姑娘咋样啊？”

    张历城没搭他妈，倒是说，“雨珍来了，今儿来的真巧，我早上去市场，看鸭子挺便宜的，就买了一只鸭子，想吃炖鸭子，炒鸭子，还是蒸鸭子？”

    林雨珍笑了，说，“吃炖鸭子吧，别忘了过水啊，要不然太油了。”

    张历城点头，“成，我这就去做。”

    大舅妈拽住他，“这次几点啊，才十点半，做什么饭啊，倒是告诉妈，今儿的姑娘到底咋样啊？”

    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婶子在家吗？”

    大舅妈倒是听出来了，高声说，“玉香啊，进来就成了！”

    大门是虚掩着的，安玉香端着一碗炖豆腐，笑眯眯的进来了，“婶子，我妈炖的豆腐，里面放了上次历城哥送的香菇，可香了！”

    大舅妈说，“嗨，这点东西还值的惦记着，玉香，坐下歇会吧。”

    安玉香就真的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了，她是个挺苗条的姑娘，脸盘子也小，五官像是没长，但仔细看，倒是挺秀气的。

    林雨珍之前跟她打过一个照面，不过安玉香现在太瘦了，跟她记忆中的表嫂区别挺大，上回差点没认出来。

    安玉香倒是还记得她，笑眯眯的说，“雨珍姐，也在啊？”

    林雨珍笑笑，说，“我表哥这么抠门的人，还给家送香菇了呢？”

    安玉香说，“历城哥是过日子仔细，并不是抠门，他收来的香菇可真好，比在副食店买的好。”

    受了人家姑娘一句夸，张历城禁不住对着人家笑了笑。

    等安玉香走了，张历城也去厨房炖鸭子了，林雨珍忍不住说，“舅妈，我觉得刚才的姑娘就挺好的，而且住的这么近，还是知根知底的，把她介绍给表哥不成吗？”

    大舅妈一愣，随即笑起来，“玉香是挺好，可差着岁数啊，她今年好像才十九，哥都二十五六了，咱们愿意，人家未必愿意。”

    林雨珍继续怂恿她，“那也说不准，万一人家愿意呢，不去问问怎么知道？”

    大舅妈没往心里去，顺嘴说，“成，有机会我问问去。”

    此刻秦家胡同口，黄翠芬手里拿着饭盒，心里可不太痛快，上回她饺子，结雨珍不在家，今儿她又去，没想到还是不在家。

    运气可真是忒不好了。

    不过，她已经问了王妈，说雨珍去她舅家了，她一听，没敢留下饺子，赶紧的又提着饭盒回来了。

    “嫂子在家啊？”

    黄翠芬说着，推门就进了院子，一眼看到在厅里椅子上坐着的林雨珍，连忙快走几步，说，“雨珍，了给送饺子，我去了一趟家，不在，我又赶紧的送这儿了，快吃吧，还热乎的呢！”

    说着，打两层包袱皮，拿出里面的饭盒。

    这么远的路，捂得这么严实，饺子的确还热着，但都已经坨了，黏在一起了。

    林雨珍嫌弃的说，“我现在不爱吃饺子了，我喜欢吃牛肉丸子，必须剁得特别细，不能有筋，也不能太多肥的，用白胡椒调味，煮的时候还要加点青菜，吃起来可香可香啦！”

    黄翠芬气得心里打哆嗦，她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又跑了这么远的路来回送，最后人家还不吃，还嫌弃上了。

    大舅妈也笑着说，“这饺子就得刚煮出来才好吃，现在怀着孩子，嘴巴挑剔点太正常了，想吃牛肉丸子啊，等我天去市场看看能不能买到牛肉！”

    黄翠芬只能憋着，讪笑着说，“那成，既然不吃，那我拿回去给宇强吃了！”

    林雨珍点点头，说，“以后包饺子不用给我送，要是做了牛肉丸子，一定要想着给我送一碗！”

    黄翠芬都快被气得倒仰了，咬牙切齿的说，“成。”

    回到柳枝胡同，她就发了好一顿火儿，家里没别人，只有林二爷在，只能冲着他来了。

    林二爷觉得莫名其妙，“嗨，这人真行，不是早上张罗着给雨珍送饺子吗，可不是我让去的啊。”

    “再说了，雨珍也不知道要去啊，这来回趟的跑，时间可不短了，那饺子都粘了，雨珍不吃，不很正常吗？”

    “忘了，怀宇强的时候，大早上要吃枣饽饽，我买回的晚了，还嫌弃不是刚出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