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激动居然把上辈子的情绪给说了出来。
  凤迟龄扶额冷静片刻后,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轻声言道:“罢了,我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说了你也不懂。”
  他可是重生后的人。
  前世的情绪又何必再表露出来。
  时光都回溯到了百年前,许许多多本该发生的事都已经改变了。
  凤迟龄差一点认为改变了这些事,就可以连他的命格一起改变,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可以找到一两个可以无所顾忌的听他倾诉的人,到头来却发现其实根本没有。重生这种事怎么听怎么荒唐,说了也不会有人听,听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他早该知道的啊。
  眉间上方的朱砂痣隐隐泛着微弱的红光,凤迟龄的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几分,正当他要甩开荆无忧,准备走的时候,后背却猝然被撞了一下。
  紧接着一双手臂环于身前,将他牢牢箍在怀中,凤迟龄登时抽了抽眉头,本欲开口大骂,身后却传来一句轻轻的闷声:“对不起大师兄,对不起,我之前不该这么说的,对不起。”
  愣是凤迟龄再如何铁石心肠,火头冲心,一连听到三声沙哑的对不起,心也不由得动容了几分,憋在嗓子眼里的怒气一下子就跌了下去。
  他顿了顿,垂眸道:“不用和我道歉,反正你们都是那样说的。我也不该只把气撒在你一人的头上。再说了,不只是相貌,我本身的存在就很难让人接受,你也没必要自责。”
  “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了,不用道歉。”
  “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
  面对接二连三的“对不起”,凤迟龄心里莫名堵得慌,绝尘的容颜上霎时显露出了几分失措,他的眼睫微微颤抖,慢慢瞥过头,在想要瞅几眼荆无忧现在是何情况的时候,荆无忧突然说道:“我是真的好喜欢你。”
  似是听对不起听得惯了,突然转变了一句话,凤迟龄身子猝然一僵,像是恍惚了下神,愣愣道:“你说什么?”
  荆无忧将脑袋离开凤迟龄的背,也松开了手,目光炙热无比,在对方转身来时,他正视着那张容颜,不再避开一丝一毫,肃穆道:“我说我喜欢师兄你。”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完全知道我在说什么。请师兄将我接下来的话,都一字不漏地听下去,好不好?”
  那句话对他的冲击力有点大,凤迟龄顿时哑口无言。
  荆无忧就当他默认了,深呼吸一口气后,开始诉说衷肠:“大师兄你其实长得一点都不可怕,并且非常的好看,好看到我现在就想和你那什么,我相信师尊当时让你戴面具也是因为他害怕别人对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
  “尽管师兄你再怎么厉害,但也不可能窥探得出人心。有些人的内心就是龌龊,鬼知道当他们看见师兄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浮想些什么东西出来。所以对于那些人,师兄戴着面具对师尊来说,也会是一种放心。以师尊的个性,恐怕从未向师兄坦明过,可是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保护着你。这是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的。”
  说着说着,荆无忧的目光逐渐柔和了下来,他用最温柔的声音,微笑道:“大师兄,在这个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往不好的方向想你。师尊是真的很关心你,我并不觉得他仅仅是因为可怜你。这次他知道你下山,若不是因为雷劫,他怎么不会亲自来寻你。可就算是这样,他也给了我一丝元神,嘱咐我让我好好保护好你,务必将你带回去。所以,你不该生出那样的想法。”
  凤迟龄直勾勾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这些他都知道。
  只是在上辈子,他知道的太晚了。
  所以在重来的这一辈子,他才下定决心要好好……
  “在和大师兄相处下来的这段日子里,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只要能见到你就会很开心,可以说是除此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的一件事能让我这样开心。即使这样,大师兄还认为自己只能给人带来痛苦与不悦吗?”
  凤迟龄垂眸低声道:“有些事你不明白。”
  “明不明白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师兄就是我的希望。”
  “我喜欢你,不是单单喜欢你的容貌,而是你的全部。如果师兄愿意的话,我可以倾听师兄说的任何话。只要是你说的,我全部都相信。”
  “你不肯给我任何的回应,哪怕是拒绝也无妨,但我只求一件事,那就是能够一直待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不离开。只要师兄不会抛弃我,我一定能向你证明我完全能陪你走到最后。”
  凤迟龄:“不信。”
  荆无忧:“请你相信我。”
  “……不信。”
  “师兄相信我。”
  “不止是我,师尊,二师兄,甚至是那几只小狐狸,他们也一定都不会离开你。”
  “在相处了五年的时间里,只要有大师兄的存在,我每一天都过的很开心。先前在后山为了救二师兄那次,是大师兄一直奋顾不身地保护我,那个时候我就已然下定了决心,今后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你。所以请你先别否定你自己。我……大师兄怎么了,别揉了,你不要这样。”
  荆无忧神色一凝,忽然手足无措起来。
  慌张之下,他赶急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捧住对方的脸颊,用拇指轻柔的抚了几下,捉住对方那只在脸上乱蹭的手,神情中慢慢都是担忧与无措。
  他凝视着对方,眼睑半敛,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层阴影,小声呢喃道:“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但是你千万不能有事,大师兄……”
  “我没事,不要再叫了。”
  声音沙哑又温柔,温柔又悦耳。
  一滴晶莹、冰凉的水滴忽然从上方跌落,悄无声息地化在了土地上,也像是灌入了荆无忧的心田。
  他轻轻笑道:“我还想叫,师兄……”
  寒冷的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再刺骨,噙着点点暖意轻风拂过,吹起了两人的长长青丝。
  如墨,如画。
  凤迟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