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脚底滑了一下，没大碍的。”郜秉川微笑着在凳子上坐稳：“谢谢二婶。”
左乔乔停住了啃苹果的动作，狐疑地望着他。
这男人一向冷静自持。
从未失态过。
可是刚才她分明看到他的眼中透出了微不可见的慌乱。
而且他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一般说来，不小心差点滑倒的时候，因为紧张和害怕也会吓得额头冒汗。
但不会那么多。
他这个样子，出汗不停，牙关紧咬，更像是……
疼得？
很疼。
却又不肯让别人看出来，所以唇角紧紧绷着，努力扬成微笑的弧度，让自己看上去没那么辛苦。
左乔乔啃下一块苹果慢慢嚼着，若有所思。
就在这个时候，郜秉川缓缓站了起来：“爷爷，我去趟洗手间，一会儿回来。”
罗惠容指指旁边小门：“屋里就有独立卫生间，何必到外头去。”
“我想顺便抽支烟。”郜秉川笑容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无奈：“二婶你何必揭穿我。”
罗惠容明显愣了一下。
以前秉川从来都不抽烟的。
郜成毅低声呵斥：“你小子什么时候开始学了这些臭毛病？给我戒了！”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老爷子忍不住咳了几声。
一屋子人都吓坏了。左乔乔忙丢了苹果，过来和罗惠容一起给老人家轻轻顺着气。
“爷爷没事。”郜成毅缓过来后，伸手拍拍左乔乔的手背：“谢谢乔乔，乔乔有心了。”
他这声“谢”已经积攒了好多天。
一有机会就忍不住要对乔乔说一句。
他已经听孩子们说过那天自己苏醒之前的情形。
说起来，当时他是有意识的。
但意识很缥缈，而且他轻轻地在空中飘着，低头就能看到自己在床上被抢救的身体。
他也说不清到底怎么一回事。
脑中一片空白，毫无思绪。
正疑惑地想着，接连几声咣咣咣的声音让他忽然回神。
紧接着，连声质问在空气中回荡：
……您现在是不是都快要忘记秉川的样子了？
……爷爷一定不愿意再看到我！
……爷爷您不喜欢秉川的话，就不用管他！
……您如果不回来的话，我就和他离婚！明天就离！不，今天晚上就去离！
郜成毅那个急啊。
他怎么可能不管他的孩子们？
他一定要阻止俩孩子离婚！
这么急着急着，他也说不上来发生了什么。一个激灵，忽然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睁开眼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医生和护士们焦急救他的样子。
郜成毅把那些过程和自己“飘着”时候的种种经历一对照。
这便明白过来，如果不是乔乔急中生智地极力挽救他，他或许真就飘飘忽忽地离开了。
而且一旦离开便再也回不来。
郜成毅是真感激这小丫头，也真喜欢这小丫头。
他笑着对罗惠容说：“咱家这个小媳妇儿好。”又对郜秉川道：“你对乔乔好一点。小孩子家爱玩爱闹是有的，你比她年长，多让着她一点。”
老爷子已经81岁高龄了。
在他眼中，左乔乔这年纪就是个小孩子。
他知道秉川和乔乔骤然结婚，定然感情基础不牢。
特意多叮嘱孙子几句。
郜秉川：“我明白，爷爷你放心。”
他深吸口气：“我去卫生间一趟，马上回来。”
而后努力稳住身形，以平稳的步伐走出病房。
郜成毅看着孙子的背影，忍不住怒道：“臭小子居然学会抽烟了！”
罗惠容小声地安抚着公公：“爸，也不能怪他。您不知道，您病重期间，最担心最难过的就是秉川了。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我看着都心疼。但是没办法，您不好起来，他压力那么大，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抽烟应该也只是为了缓解压力而已，真不能怪他。”
听了儿媳这番话，郜成毅眸中的怒色渐渐敛去，最终沉沉叹了口气。
左乔乔：“爷爷，我去看看秉川。您放心，我会劝他戒烟的。”
郜成毅温和地道：“好。你跟他说，爷爷让他听你的。他敢不听，爷爷过段时间下床后，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帮你揍他。”
左乔乔笑了：“好！我一定和他说。”
而后快步跑了出去。
来到走廊后，她快速寻找着郜秉川的身影。
目光朝向的却不是吸烟室。
而是其他地方。
因为左乔乔十分清楚，郜秉川根本就不吸烟！
最近他每天都会在二人的新家过夜。
虽然分房睡，但这个家里左乔乔是女主人，没事儿就到处乱逛。
她很清楚，家里半支烟都没有。
郜秉川根本没有烟瘾。
刚刚他在说谎！
应该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了，而他又急着离开，所以才有了那种不靠谱的谎话。
这也证实了左乔乔的一个猜测。
刚才，郜秉川应该是腿在疼。
而且疼得很厉害。
不然的话，以他那样沉稳冷静的性子，他完全可以随便找一个“出去打电话”之类的合理理由，而不会用抽烟这样的借口。
只能说他当时太难受了，根本来不及多想，随口就说了个理由出来。
左乔乔来回寻找着。
最终在一个阳台上找到了独自站立的高大身影。
听到蹬蹬蹬跑过来的脚步声，郜秉川下意识回头看过来，见是左乔乔，微笑：“你怎么来了。”
随手把刚才在喝的矿泉水拧上盖子。
左乔乔这才发现他出来的时候，顺手拿了病房内茶几上的一瓶矿泉水。
左乔乔凑到他跟前努力吸了吸鼻子。
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闻着。
没有一丁点儿的烟味。
干净清爽，只透着淡淡的茶香味。
郜秉川忍俊不禁：“闻什么呢？”
像只毛绒绒小狗似的乱拱。
看上去挺有意思。
有点可爱。
左乔乔：“撒谎的味道。”
郜秉川拿着矿泉水的手顿了顿：“嗯？”
“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撒谎的味道。”左乔乔慢吞吞仰头，眼眸半眯望着他，忽然一笑：“让我猜猜看，你到底说了什么谎呢。”
郜秉川正要否认。
左乔乔却已经快速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