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她只是抛出己剑,就将杨恪那动静颇大的一剑镇压。
杨恪是两剑同用,还是持之己手,可练霓裳只是轻轻一抛。
就平息了满院风暴,只这一剑,几乎可以称得上‘御剑术’了。
也是杨恪梦寐以求的境界。
杨恪闻言,立刻收剑请教道:“前辈,不知我还差什么?”
练霓裳仰望天上的星月,片刻后,缓缓说道:“有法是地,无法是天,人居其中,混合如一,是天地人三才归一的最高层次,也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之境。”
杨恪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仍是不明白,对我来说,所谓有法,就是循早拟好的招式出手,即使临阵随机变化,仍是基于特定的法规而衍生出来;无法则是不受任何招数成规所限制,从心所欲地出招,故能不落窠臼。”
练霓裳伸手一招,天瀑剑再落入她手中,只听这时,她柔声说着:“天有天理,物有物性;理法非是不存在,只是当你能把理法驾驭时,就像解牛的庖丁,牛非是不在,只是他已晋入目无全牛的境界;所以用剑最重剑意,但若有意,只落于有迹;若是无意,则为散失;最紧要是在有意无意之间,这意境你明白就是明白,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就像这一剑。”
说着话,练霓裳手中天瀑剑漫不经心的一剑刺出。
庖丁解牛乃古圣庄周的一则寓言,讲善于剔牛的庖丁,以无厚之刃入于有间的骨隙之中,故能迎刃而解。
此时,杨恪心中《庖丁解牛》那一段中的章句,一字字在心中流过:“三年之后,未尝见全牛也;方今之时,臣以神遇而不以目视,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批大却,导大窍,因其固然……”
这一篇章,杨恪早有记述,曾经背过,至今未往,却全然不曾想起中间的道理。
“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行为迟,动刀甚微,訇然已解,如土委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
杨恪这时,心中隐隐所悟得:“那庖丁看到的,只是牛身上关节与筋骨之间的空处,那便是有间;牛刀不能斩在筋骨和肌肉上,只要向空处轻轻划过,一条大牛便毫不费力地散成了散块。”
又想到:“但凡人施展武功,必有破绽,我只消看出他的破绽,那便是有间,只需洞悉破绽,一剑以无厚入有间,就能轻易制敌……”
而这道理,却是和杨恪莫名剑法中的一路‘名动一时’恰恰符合。
想着那‘以静制动,一招制敌’的心法,杨恪隐隐有所明悟。
杨恪正思索间,哪想得到练霓裳忽然就一剑刺来,根本不容他作任何思考。
练霓裳这一剑宛如羚羊挂角,不但无始,更是无终,忽然间剑已照脸斩来,剑势封死所有逃路,避无可避,最厉害是根本不知她的剑最后会刺中自己甚么地方。
杨恪挥剑,两剑齐出,剑尖随着练霓裳的剑自然而然地变化改向。
待到半途,杨恪手中两剑相合——
“叮”
金铁交鸣,剑尖抵住天瀑剑,练霓裳的身影这时凝定半空。
庞大无匹的真气,透剑袭来,杨恪御使着真气,依着‘庖丁解牛’的思路,一份份化解着。
最后竟是没费多少力,就将练霓裳的真气驱除。
这一招,竟是平分秋色。
看到这一幕的,此时无不震惊,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虽然,此时明白人都看清楚了,这哪是要杀人,不过是一场指点罢了。
但哪怕是指点,谁敢言能毫不费力的接下大宗师一剑。
远远观望的那些个天山长老,此时不少人在连连捋着胡子。
他们中大多,都和练霓裳动过手,自然明白其武功的厉害,更没多少自信,能轻易接下练霓裳的剑招。
练霓裳见杨恪接下她这一剑,却是露出了一丝笑意,不住催发真气,往杨恪攻来,道:“我这一剑,你可明白?”
杨恪全力化解入侵的剑气,在感觉中,练霓裳只要加把力,就能把他连人带剑压个粉碎。
杨恪这时抬头问道:“前辈这一剑虽似千变万化,却仍是简单的一刺,似有意而为,又像无意而作,不过我也挡得不差吧!”
这时,杨恪已经化解完了,那澎湃的劲气,压力顿消。
练霓裳收剑,毫无烟火气的落于原地,杨恪却是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
半分是真的,还有半分是演的——
面对大宗师,怎么狼狈都不算出丑,谁要嘲笑,让他来试试。
练霓裳落地后道:“刚才的一剑,才是我的剑,纵使宁不凡亲临,也非出全力硬挡。
你若想听恭维的话,昨日四姐那一言,其实予你更恰当些:不消二十年,你必然会成为天下第一剑。”
练霓裳的话,简简单单,并无隐藏,离得远的,耳力强的,却也是听得明明白白。
这时,却无人辩驳。
当今天下,这第一剑,其实是两个人,一者自然是天榜第三,华山宁不凡,而另一者则是那轩辕剑主杨拓。
当然,天下人皆言,杨拓是凭着‘轩辕剑’这外物,本身并不能和宁不凡并肩。
那手持挚情无双的干将莫邪剑主,若再有一份不下于宁不凡的剑道天资,岂不是能胜于两者,成为毫无花假的天下第一剑。
杨恪这时,疑惑问道:“所以前辈下了必杀我的决心,否则怎肯如此称赞我,对吗?”
练霓裳却是摇头道:“你错了,由始到终我都没想过杀你,不是这样,怎能令你跨出这一大步。”
话虽这么说,可是她说话间,鼓荡着的气势却是有增无减,若非杨恪已然进阶,再朝前迈了一步,恐怕只凭着这气势,就能把杨恪压得透不过气,只能败退认输。
杨恪问道:“可是前辈你出手攻我时,确是招招夺命,一个不小心,我会把命赔上,那结果您恐怕都控制不住吧?”
练霓裳却是微微笑道:“非是如此,怎能把你的潜力逼迫出来,如若你实力不济,潜力不足,命丧我之剑下,却也是你之命数,本该如此。”
杨恪闻听此言,只能苦笑,还能说什么,片刻后杨恪问道:“既是如此,前辈如今,为何还像是要把我置于死地的架势?”
练霓裳轻声问道:“你可知我手上此剑的来历?”
杨恪言道:“愿闻其详。”
练霓裳这时一字一字的道:“天瀑剑,乃是熔炼百剑所成,那百剑皆是源自当年护卫一方的英雄,从而此剑,也是该要护卫天下——”
杨恪听到此处,却是神色一变,纵身跃起,双剑齐施,仍是那一招
莫名剑诀之巧立名目
而这时,这一剑不是之前那般模样,而是使出来了一套在场所有人,都极其熟悉的剑路。
一剑挥洒‘天山剑法’——
一剑施展‘反天山剑法’——
一正一反,一者雄浑,一者奇诡,混合为一,两剑同施,却是恰恰完美。
同样都是融汇天下各家剑法,都是采集各家之长,只是两门剑诀,这时在杨恪手中,混合为一之后,威力却是大不相同。
同样的剑招,两剑同施,威力却是徒增数倍。
练霓裳这时目露笑意,随手挥剑,仍是那样的风姿无双。
虽是随意的一剑,但杨恪却感到无论他剑势如何变化,位置角度时间如何改动,最后都会被她挡个正着。
更知绝不可后退避开,因为在气机牵引下,练霓裳的剑诀必然会像崩堤的大水,从缺口涌来,把一切挡着的东西摧毁。
思及此前,练霓裳曾言,他乃是天下的祸端,更是阻碍天下一统的障碍。
哪怕她不想杀他,可天瀑剑呢?
剑身有灵。
两剑相抵,四目交投。
练霓裳点头道:“你的剑还有许多缺点,不过已然不需要我指点了——”
“锵”!
剑气潮涌,杨恪整个人被抛跌开去,差点变作滚地葫芦。
练霓裳挺剑迫来,剑锋涌出森森杀气,笼罩杨恪。
杨恪凝止不动,两剑同时划出。
仍是一套‘天山剑法’‘反天山剑法’,三百六十一手,足够杨恪使用许久了,连续二三十个变招,堪堪挡住练霓裳,不过劲力不及,仍旧还是被劈退数步。
练霓裳不言不语,又一剑扫来,既威猛刚强,亦灵动奇奥,无痕无迹。
杨恪心知肚明,此时练霓裳的每一剑均是全力出手,如若一个挡格不住,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谁都改变不了,这也是他最后一关了,过了此关,必然是坦途了。
于是奋勇上前,剑招再变。
叮!
剑身触及,杨恪再次闷哼一声,又退数步。
不过杨恪脚步未定,就再奋勇上前,也没多久,一套天山剑法,已然被他用尽。
不等他剑招再变,用出自己的剑法来,这时,练霓裳一剑掷出,犹如御剑之术,剑势如日照中天,光耀大地。
杨恪窥得那一剑气机凝结之处,飞身连连点出,叮叮声中,天瀑剑后落入练霓裳手中,而杨恪,再次喷洒着鲜血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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