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邪王十数年未履江湖,都以为他已经遭遇不测,可杨恪却直言侯希白的师父乃是那位邪王,更点明安隆、席应等人,乃是那位邪王指派。
杨恪这位当事人怎么知道的?
侯希白脑海中闪过种种,全真?
虽然江湖人不言,但确实没多少人在乎全真的,王重阳高高在上,却全然不理事,剩余之人皆是碌碌之辈。
无数人都等着,全真没了王重阳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准备去争夺那门《九阴真经》。
侯希白此来,自然是得了师命,要知道花间派既然身为魔门,自然是有些魔道规矩的,比如待弟子到达年龄时,就要尝试接下师父的雷霆一击。
若是接不下,那就要横死当场,若是能接下,才可出师。
而这次,侯希白得师命,若是他能除去杨恪,那么就算过了这大限。
虽然杨恪文采风流,侯希白已然请见,那一气呵成的《春江花月夜》,他更是时时念起,甚至那其中的句句,都让他颇有感悟,心有触动。
不过,比之生命的威胁,他选了杨恪,选了拿杨恪的命换自己的命。
自觅得杨恪踪迹,他跟了数日,也只是远远跟着,直到这时,方才决定出手。
更是处心积虑的希望以雷霆万钧之势,一击功成,除去这个在很多方面能与自己相捋,甚至可以说,远远胜过自己的劲敌。
哪怕以侯希白,这个花间派传人的风流自信而言,也知晓,只要杨恪活着一日,他们这一代,乃至下一代,别想再想获得哪些钟灵毓秀的美人青睐。
不多不说,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
其他人不知,但侯希白却明白,杨恪才学剑多长时间,就敢迎战东瀛剑圣,邀战血衣楼主,那是他都不敢做的事。
所以,侯希白才要来杀杨恪,或许就是嫉妒了。
不过,他这般人,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会嫉妒某人?
师命,却是一个恰好的理由。
尤其是在杨恪夫妻一起,连带女儿,这种时候,按说也是一个人最为虚弱之时。
他一步步走过来的步法,张扇摇扇的节奏,无一不暗含玄奥的法则至理,只要杨恪受其影响稍一分神,他将全力出手,拼着受伤也要击杀对方。
岂知杨恪不但丝毫不受他的影响更令他惊异的是,杨恪那高深莫测的状态,令他隐隐的有所感觉,若是他逞强出手,仍旧像先前一样,先攻杨恪妻女,夺其心神之谋,那样好像会是俱亡之局。
摇扇收起,侯希白这时昂然卓立,双目紧盯对方,气势却不断积蓄扩张,摆出随时放手拼搏的强硬姿态。
杨恪端坐马上,却是屹立如山,身上却是生出一股凛冽冰寒的气漩,一目之下,万物沉入眼底,大有横扫天下的气概。
这时,侯希白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淡然道:“此前我曾听闻一事,元皇有意立太子,并为太子求取天山派一女徒为太子妃?”
侯希白一边窥伺对手空隙,一边问道:“此事,不知杨兄怎么想呢?”
杨恪这时暗叫厉害。
要知旗鼓相当的武者之间动手,身法步法乃至招数,其实都相差不多,胜败难料,唯有全力硬拼之后,才会知晓谁高谁下。
就是百晓生所列兵器谱,六扇门谱写的风云榜,一者是以战绩、武器为基础,一者却是以名气、战绩为基础谱写。
就像是如今两榜之上,燕狂徒往往位列第一,但他真正能胜过张三丰和宁不凡吗?
又没真正打过,谁敢断言?
武功纵有高下之别,却是相差不远,故必须利用种种手段去削弱对方的斗志,分其心神,以求一击成功。
侯希白这几句话,正是有这作用。
若杨恪因此事分心去思索,那他便要中计。
幸好杨恪相信自己,也相信莺莺,这一次前去天山,也是赴约,他相信莺莺会等他的。
这时反而微笑道:“侯兄可知杨恪曾和静斋两位姑娘,皆有生死之缘。”
杨恪说道此处,顿时感觉身后犹如芒刺在背,不过这时,也顾不得了。
用出这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的奇功,却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侯希白果然微感错愕,他知晓杨恪曾和秦梦瑶有过交情,却不知道杨恪还和师妃暄有过牵连。
若是见了杨恪,那么师妃暄可还会将他记在心上么?
心头微微泛起苦楚,侯希白心中一凛。
而这时,杨恪忽地纵身而起,一剑落。
侯希白怎敢空手接剑,江湖皆传,杨恪所持的乃是神兵‘承影’,侯希白再怎么托大,也不敢以手接。
挥出折扇,他这柄扇子也不简单,这柄美人扇,扇面以冰蚕丝织造,不畏刀剑锋刃,扇骨则为玄铁打制,再以千年橡树的液汁配料胶合而成,讲求‘美、巧、轻、雅’之外,也称得上江湖一奇。
“蓬”!
劲气交击。
两人均退,侯希白这时跌退数步,把距离拉至一丈过外,杨恪却是回落于马上。
侯希白露出凝重无比的神色,压下翻腾的血气,心中暗惊,若非是此前一直戒备,只这一交手便要吃上暗亏。
自己此前制造出的种种有利形势,却是半分用也没有,更是主动露出破绽,引诱杨恪来攻,最终却还是落得这般局面,由此可知,杨恪的真正实力,恐怕已然非同小可。
侯希白双目射出前所未有的凌厉神色,沉声道:“杨兄的武功,进步的如此之快,确实天下罕有!”
杨恪对抗着他愈趋凌厉的气势,哂道:“那侯兄认输便是了,我也不会留难与你。”
侯希白回复从容,失笑道:“十五年的苦修,若非是杨兄一百五十天修行的对手,那侯某还不若就此死在杨兄手中——”
杨恪这时,长笑一声,然后摇头道:“当年燕狂徒前辈出山之时,他的那些同辈,也是如此想的!”
这一言出,侯希白顿时忍不住了,他不只是因为师命,也是不甘心,不甘愿。
就像是当年名侠沈浪的那些同辈而言,哪个愿意和他同生一个时代?
张三丰纵横武林时,天下邪魔尽皆离世,或入深山,或赴东海,或登雪原——
燕狂徒独战天下时,各大门派掌门尽切避战,王重阳游历天下,至今未归全真,当然,全真说王重阳是外出历练,可侯希白却半分也不信。
难道再过几年,杨恪一剑凌天下时,他们这些同辈人物,都只能仰望吗?
侯希白挥出摺扇,以一副潇洒自然充满美感的姿态,扇子骨端迅疾无伦的点向杨恪刺来的剑。
皆因从来花间派的人物,即使被杀死时,亦不会露出任何狼狈难看的样子。
杨恪飞身一剑,幻出千百剑光,以侯希白之能,不敢冒进,也不敢后移,怕一旦被对方抢去先机,将是兵败如山倒,命丧于这山道。
侯希白这时使着一套精妙玄奥的扇法,美人扇或开或合,一丝不漏的封挡杨恪骤雨狂风般攻来的剑气,只听劲风交击之声响个不绝。
“砰”的一声,遮天蔽日的剑影尽数散去,杨恪剑尖正中扇端。
鱼龙真气化为剑形,又身如游龙,只朝着侯希白经脉中涌入。
这一下真气的短兵相接,毫无转寰余地,侯希白踉跄退开。
杨恪再次飞落马上。
到此一刻,两人始知对手的真实本领。
侯希白虽然只退了七步,便回复挺立姿势,俊脸阵红阵青,如此数转之后,才回复平时的俏白。
杨恪落在马上,只是身子微微一晃。
而这还是侯希白精通擅长一门借力打力之法,尤擅卸、移对方的内劲,更是已臻至出神入化、如臂使指、挥洒自如境界。
而杨恪却是迫得他,只能硬接自己的剑招,更是迫得他硬拼真劲。
这一下,高下立判。
哪怕以侯希白的自负,这时都不得不承认,他看走眼了,不是看差了一点半点,而是差的太多太远。
用出全身本事,方才勉强抗衡那股充斥经脉中的劲力,这还是多退了两步若不然,就立刻便要吐血。
甚至是经脉碎裂,五脏俱伤之境。
勉力运起体内真气,运转周天,伤势立愈。
抬头看向杨恪,侯希白看着杨恪毫无变化的模样,这时方确定,自己感知的危险不是假的,真是敢向杨恪妻女动手,那定然是横死之相。
甚至到时,这事传到江湖上,他的那些拥趸,恐怕也只会唾弃他,而不会可怜他半分。
如此武功,确实可以称得上剑仙了,想来此前,安隆等人的传言,也是真非假了。
杨恪这时,长笑一声后,道:“侯兄再接我这一剑,若是能接下,今日就此作罢。”
只见杨恪一剑挥出,剑似极慢。
侯希白明显地大感愕然,接着神色转为凝重,浑身衣衫拂扬。
有一种剑,你看着觉得很慢,清清楚楚的看到剑招的每一式变化,但却觉得自己躲不掉。
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滋味,观这一剑,侯希白已然彻底明白,他再无机会,不但是他,这一代,他们这一代,从此之后,唯有一剑仙。
侯希白首次后悔接下师命,看着那一剑临身,他怎么也退不去,避不开,唯余硬拼一途。
侯希白大喝一声,美人扇直冲剑身而去。
一股无可抵御的劲力直入经脉,直冲心脉,饶是侯希白拼命调集真气,仍旧不能阻拦半分,就要大喊一声:“我命休矣!”
而这时,就觉得那股劲力淡淡消去,侯希白立刻往后跌退,同时口喷鲜血,洒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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