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当场。青青嫩草上飘起一蓬浓艳刺眼的红。
阿史那训平静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阿史那华妍冲过去。刀锋入喉三寸,血顺着脖颈殷红浸满了大地。
她颤颤巍巍地,伸手揭去一层哥舒玄从来就没脱下的玄色衣衫,右肩蝴蝶骨上,有一块形容疮疤的,深绛色的圆。
“姐姐——”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号哭,撕心裂肺得想要撕开这沉沉的天幕。风声皆敛,万物同悲,沾染了悲戚的融融绿草垂眸不语。眼泪落地,就好似跨越了二十多年永远无法回去的时光。
远在长安的另一个女人,本应该也在哭,在为长安的百姓关中的百姓,为她的孩子,为她的妹妹,和她自己。
转机出现在五月中下旬。消息抵京已是二十三日,北燕王太子慕容彪南与天师道,北于西北军的战斗已经耗到了最后。
慕容明月和慕容白曜联手杀入黑水城的宫城,北燕王慕容恭在暴乱中丧生。两人控制了王宫由慕容白曜主政慕容明月发号施令,无人违逆。
明月长公主重新出山的消息传遍了北燕的大街小巷。这个被北燕人奉为神明的传奇公主终于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白衣胜雪,秋水如泓的软剑更似飘带起舞,软剑落地,血溅五步,是所有北燕朝臣与民众最深刻的记忆。
凭着慕容明月至高无上的声望,慕容白曜和明月长公主截下了向西开进支援长安战局的北燕东线军。
终于赶上了。
若昭在毓安宫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是像她设想的天师道的人赶上了东线军,更让人庆幸的是,她收到了消失了快两年的,月汐的音讯。
北燕援兵阻滞不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关中。天师道和西北军的士气大振,加上后续的援军总计近十万北燕兵士扔进这无底洞的战场开始消磨损耗,至今只剩最后一丝残血。
焦躁的气氛在长安城的皇宫中开始蔓延,推开毫无任何建言还在叽叽喳喳喋喋不休给他出谋划策的一众僚属,他一把抱起不知世事的李腾冲,大踏步推开长春宫的大门。
李若昕依旧一袭红衣,高昂的颧骨和飞扬的眉眼看向挟持自己儿子的慕容彪。
“我猜你这副被踩了尾巴无能狂怒的模样,是在说,你输了?”
她攥紧了拳头,
“所以我猜你是想挟持我,还有我儿子,目前名义上的然后逃出长安以求东山再起?”
慕容彪并不反对,从袖间抽出一把一尺长的匕首,横在李腾冲脖颈之间。
“说得对极了。你儿子在我手上,你妹妹也在我手上,你最好跟我走。否则,暴民一旦攻破长安,看到你这个私通外敌,引狼入室的皇室长公主,会把连骨头都不剩地撕碎了。”
他话锋一转。
“再不然,你现在就以死谢罪也行。”
又冷笑一声。
“北燕王后,大唐公主,你不是最有气节的吗?如果不愿意被我挟持,那就去死也可以。”
李若昕心颤了颤。
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死了最好,万事解脱,她不用再以李唐公主顶着这个太后的身份,不用再背负世俗败坏伦常的指责,不用再面对不堪的过去与未知的下一刻对她生生的凌迟。
可她不能死,甚至连一滴眼泪也不能掉。她还有孩子和妹妹需要保护,她一丝一毫都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