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难听的,说什么卫茂良是戴罪之身,自己的姐姐在宫里死了还没有个清楚的说法,谁敢保证他不会一上前线就临阵倒戈?
兜兜转转又扯回了恭定皇后之死,宣王李世默是不是清白的还不一定呢。
朝议是不会有结果的。
若昭深知这一点。
三月十六日下午,李若昭紧赶慢赶回到长安。去时十几日的路程返程只用了八天半,她靠在车厢壁边,听长安大街人潮涌动,恐慌在蔓延,拖家带口举众逃离长安的人摩肩接踵,推搡声此起彼伏,将一条大道塞得满满当当。
雪澜撩开车帘,探头看了看车外的阵势,才焦心地回头问自家主子。
“殿下,咱们是回萧府吗?”
若昭扶着窗框,强忍着一路颠簸胃中翻江倒海,指尖轻叩车厢木板,指了指东南方。
“去杨秉廉家。”
李若昭虽然对朝中百官公卿的履历数如家珍,但有实打实交情的却不多。最多只有一个刑部尚书杨秉廉,曾经也算是拜在同一门下,
杨秉廉在外为官时便听父亲说了不少关于若昭的事,私心里很是敬佩这位天生腿残的师妹。若昭只要问,他自会知无不言。
“陛下现在对宣王的态度很不好,朝中虽然还有些臣僚支持他,但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没人敢明说。我与柏舟、志通等人都很是担心,宣王殿下现在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终于能安安定定地坐好,若昭脑中还是一片天旋地转。她攥紧了扶手,强行让自己显得很是从容不迫。
“他去灵州找救兵了。”
“朔方军?”
若昭点点头,“是。多半是田子安告诉他,泾原军拖不住西突骑兵,远在灵州的朔方军看在薛将军的份上说不定会给宣王几分薄面,让他去灵州碰碰运气。”
若昭一说杨秉廉就懂了,他叹气,“殿下做的没错。但灵州是薛将军的旧部,他又没办法对陛下说清道明,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把刀子递到秦妃端王与陈瑜民手上吗?”
剩下的话杨秉廉没有明说,隆平十二年的时候李世默宣政殿折戟而归,便是因为薛家案。如今再提,说不定真激起了陛下废了宣王的狠心。
坐在轮椅上的女子目光远眺西北,她眉眼极淡,清澈透亮的目光浮上一层浅浅的哀色与决绝。若昭问他。
“朝中讨论有结果了吗?”
杨秉廉摇头。
“没办法,近百年以来藩镇屡生变故,历代皆在有意打压西北诸军。咱们这一朝的西北防御本就偏弱,军队战力不足。四个月前西突南侵,西北兵力告急,至今还没恢复。志通最是心焦,逼得急了,还说万一长安危急,恳请陛下许他去各节度使求援勤王。”
但满朝文武其实心里都有数,不会有人来的。
河东节度使压着北燕和河朔三镇走不了;剑南道东川西川节度使双方斗得死去活来,还有一个天师道等着收拾;河朔三镇正躺在燕赵大地上翘着二郎腿看关中的好戏;荆南节度使李从仁虽是宗亲,但谁知他有没有怀着其他的心思。至于东南九镇,兵力弱,更遑论两年前因为商税一事险些撕破脸皮。
李若昭靠在轮椅背上,三百年的皇宫,青石板早已被碾得松垮,风声在两山夹谷般的宫道间长吟。
这四分五裂的河山。
回到宫中,她还是来不及休息,转身先去了萧贵妃的重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