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叫做,弄巧成拙。”
事情到了这一步,余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该罚的都得罚,一个也不能少。剩下的奖惩恩怨萧贵妃向来是最不在意的,她领着无衣,一主一仆就站在廊下静悄悄地等。
李世谚还没有出来,论完秦妃的事,接下来就该清算他偷跑出宫的事,如何跑出去的,又为何要跑出去,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要说清楚,只怕又是跪下来一顿重罚。
长春宫那边是打击到了,李世默的位置还能保得住吗?能算是给李若昭交差了吧?可万一自己这搅浑水的一招惹得陛下疑心,让他更加忌惮李世默势大,会不会也是弄巧成拙?万一陛下对自己一众儿子都失望透顶,反而注意到这个容貌神情皆与陛下不像的李世谚又该如何?
深深浅浅的思绪交织成一团,一个泡泡一个泡泡地咕嘟嘟冒出水面,从前远离宫廷争斗,不为这些琐事伤脑筋的萧贵妃不安地看向紧闭的御书房的大门。
还有世谚,他为何还没出来?
日影向西慢慢挪动脚步,入申时的钟鸣缭绕入云在天际回荡盘旋,漾开悠远的回音。
李世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已是申时二刻。初春白昼渐长,但仍留不住逐渐颓靡的日色。萧贵妃拽紧了霁蓝色的缎面袍,在漫长的朱墙根下独自一人步伐迈得飞快。
“母亲,孩儿知错了!”
李世谚跟在母亲身后,一路埋着头小碎步地追。眼见的母亲便要遣退众人走进寝殿,他赶忙规规矩矩叩首请罪。膝盖落地,刹那间针扎入骨的痛疼得他龇牙咧嘴。
“孩儿不该不听母亲的话偷跑出去的,孩儿,孩儿认罚!抄多少遍《孝经》都是可以的。”
萧贵妃站在石阶上回头,恰好看见自家儿子一副苦兮兮的模样。
“你父皇罚你了?跪了多久?”
李世谚趁势咧开嘴笑成了眯缝眼,一对灵巧的小虎牙,虎头虎脑就在她眼前晃呀晃。
“没呢!没什么大事,我偷跑出宫就是贪玩,看了什么,想买什么,都和父皇解释清楚了,母妃安心好啦!”
不止这些吧。她了解自家儿子,不是个玩物丧志的人。只怕是偷跑出去见见李世诚之流的,所谓宣王殿下的同党,几个人坐在一起,好生商量一番下一步该怎么办。
萧贵妃忽地觉得,有些东西是掩不住的,就像不论用多厚的石板压住淤泥之下的春笋,它总有一天能破土而出。她有些不敢看那清澈的眉眼,透亮如那年墙头马上不落的月光。眉峰如聚而勃勃生机着,就好像下一刻,便能提枪上马,在烽火狼烟之间杀个酣畅淋漓。
她快管不住他了,一个十三岁敢做先锋杀进敌营,十四岁在宫禁间进进出出如入无物的孩子,早就管不住了。
罢了罢了,不论怎么磨,不论给他套上多少层少年老成的皮囊,刻在骨子里骁勇无畏是磨不掉的。好在大战刚过,就算还要打,三边都要修整一番,没个一两年打不起来。等到李世谚成年,就让他去戍边吧。总比在宫里安全,也更能如他的意。
她不愿再继续想下去,眼底情绪如数收好,她提着裙摆转身,淡淡道。
“午膳还没吃吧?起来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