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嘴里的东西嚼完再说。”
又在这比自己还小的人面前丢脸了,公孙嘉禾闭上眼,牛饮了一口快凉了的白菜汤,才勉强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她怕又像适才那般尴尬,又吞了两勺清水汤,确保自己不会再失态,又高高扬起声音。
“你来干什么?”
“你现在需要药,以及,”关河转回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衣服。”
顺便还瞄了一眼桌上的狼藉,硕大的盘子中仅剩一个咬了一半的馍,还有一锅盆子大小模样的白菜汤,没什么油水清澈得很,喝得已经见底了。
好家伙,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我……”
“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整,明天咱们昼夜不息直奔边境,你身上的伤如果不治的话,会影响我的速度。”
你……
公孙嘉禾忍住了口吐芬芳的冲动,虽然关河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地叫人不那么爽快,但她也承认,他说的对。
刺猬样的小姑娘终于软了下来,关河虽然呛,又哪好意思真的对她说句重话。
“你身上哪些有伤,我看看。”
房间小,就一张桌子一张窄窄的床,转个身都困难。关河找了张凳子坐下,公孙嘉禾就只能坐在榻上,向他摊开掌心,又指了指自己的两腿之间。
“这儿,还有这儿,都磨破了。”
不记得第几次非礼勿视,关河再一次轻轻撇开眸子,把两包白药放在公孙嘉禾面前,“腿上你自己来,两手上的我帮你。”
“现在?”
关河把眸子转了回去,满脸写着“不然呢?”
白药还算冰凉,细雪般的粉末糊在伤口处时,公孙嘉禾才意识到自己的伤口,真的很疼,火辣辣地烧了一片。很快,又被津津的凉意覆盖。
“好了,”公孙嘉禾摊开手,“手上归你。”
摊开的手心尽是磨破了皮的小伤口。飞起的皮屑已经磨没了,只有露出的粉嫩的皮肉,尤其是操控缰绳的指腹一带,新伤旧痂全部混在了一起。
关河一手攥着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沾了点药粉,触碰她掌心的时候稍稍犹疑。
“有点疼,你忍着点。”
说忍着就真的忍着。大概是从小就被关进了高台,一装疯便是十一载,她这二十二年真的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平日里虽然吵闹,但似乎,该忍耐的时候,没说过一个“不”字。
关河突然意识到,他好像每一次见公孙嘉禾的时候,都不太体面。
去年在巴蜀一路追着公孙枭的队伍救她的时候,她把他从火场中捞出来,彼时公孙嘉禾还是一个疯丫头的模样,不知世事用稻田里的水洗干净脸的时候,有明亮而干净的眸子。
还有去年五月二十六生辰宴,他从敛芳宫救下被人下药的公孙嘉禾,她衣冠尽乱,鲜红的肚兜下雪白的肌肤泛起莹润的粉。
如今也是,追个人把自己追得遍体鳞伤,普天之下独她一人也没谁了。
嘉禾,这名字虽好,怎么把自己过得这样苦?
隐没流云中的月光洒下一缕清辉,照见一坐一跪的两人皆无言。
两个见面就要吵的人不说话太尴尬了,公孙嘉禾瞥了一眼窗外不知今夕何夕的月。
“待会儿我要去喂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