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针呀,越打这人就越傻。再说满满很轻微,犯的时候稀少。他现在要根治,只有你,英子呀,你救救这孩子吧,他好端端一个人,硬是想你想成这样子了。”
英子听了很气愤,说:“支书大伯,照您这样说,他的病是我给弄出来的,这是天大的冤枉!”
支书连连说:“我没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只要答应这桩婚事,他的病就会好,这比吃什么药都灵哪。我们这周围有几个,病比满满重得多,一年四季说胡话的人,一结婚,就全好了。”
英子说:“那就让他结婚嘛,我反正不会跟他,支书大伯,我与他没感情,你们千万不要逼我。再说,表兄妹结婚是违法的。”
支书说:“感情不感情,我看他家里人对你是好得不能再好了,我看也般配。满满一表人才,又在部队当过兵,班长复员,现在是副书记,文化也不浅。
“英子呀,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伯我求你了。至于表兄妹不能通婚的事,你们不说哪个知道?到乡里登记的事,我去办,没问题!”
英子说:“支书大柏,您说这话叫我太为难,这事怎么能强迫呢?这可是终身大事,强扭的瓜不甜。”
支书说:“孩子,我不是以支书的身份在求你,咱不能眼睁睁看着满满给毁了,咱们大队不能没有他,他可是我的接班人。
“老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样,你先答应下来,大伯包你不会在农村干一辈子,上学还是招工,你还是最优先。行不?
“至于以后你跟满满怎样的结果,那在于你们了,只要他的病先好。你说这样行吗?”
支书把所有的话都兜底说了,支书走的时候,要英子想几日,看想不想得转。“孩子,你托人到咱们村里来,满满一家待你如家里人一样,
“我也待你不错,这都不说了。知恩必报,这也是咱中国人的好传统,这方面你也想想吧。”
当最后只剩下英子一个人时,她冷静下来想想刚才的那场谈话,这才知道,她是一个无处诉说委屈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她是个没有谁能保护的人。许许多多的感情,需要的也好,不需要的也好,统统都是在阴险地加害于她。
英子在那个砖垒的床尚哭了,哭得很伤心。
在英子没有给支书最后回话的那几天夜里,英子老是梦见大伯。梦见大伯喊她,梦见大伯莫名其妙地在一个森林的小木屋外晒衣服,她十分奇怪。
没几天,英子就接到大伯去世的电话,是堂哥打来的,要她速归。
大伯死了。
本来英子还想着哪一天打工回县城,想法照应大伯的,可大伯竟然辞世了。英子无法克制那种更加孤零零的感觉,她马上乘车回县城去。
英子回到家,看到门口堆着大伯用过的衣物及其他一些用具。这些东西现在成了没人要的破烂,证明大伯的确走了。
英子进屋,堂哥和他的媳妇及两个儿子都在。堂屋是简单的灵堂,摆着三两个花圈。大伯躺在他自己的房里。遗体在地上用一块长布幔着,一支香,两支蜡,幽幽地燃。
英子扑上去就哭,摸着大伯冰凉的手。英子揭开尸幔,大伯穿着一身旧衣服,一双旧球鞋,胡子拉碴,头发没理。她前思后想,越哭越起劲。
堂哥和他媳妇进来劝她,也装模作样地哭。英子哭累了,才问起处理后事的情况。
堂哥告诉她,遗体准备火化,大伯原来的单位只送来了八百元钱和一个花圈。原因是大伯不属正式干部编制,只是合同工,单位并不包揽一切丧葬事宜。
英子知道火化自愿,没有硬性规定非要火化,于是英子要求堂哥给叔叔弄口棺木土葬。
英子拿出她积攒的五百元钱,对堂哥说:“我大伯从小把你拉扯大不容易,好歹人就这么一次,不能让大伯尸骨无存,连个坟都没有。”
堂哥说,父亲的确该睡棺木,但他到哪儿弄钱去呢?单位送来的钱买这买那都用光了,还要一两百元才弄到一口棺木。
英子说:“我就不相信你们这点办法都想不到,找你单位借着再说。”
堂哥讷讷地说:“这事……你嫂子定的,我拿她没办法,英子妹,将就着办算了吧。”
英子见堂哥一副霉样子,堂哥不说,英子也知道这是他老婆的鬼,堂哥是个窝囊货。
能跟他老婆去评理吗?那只有同她吵,惊扰了大伯的亡魂。英子在县城不认识任何人,她去借,找谁去呢,回村里去借吗?一个来回两天,遗体不要搁臭?
英子想到大伯从青年时飘零到此,养了儿子儿媳孙子一大家,最后他们竞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凄凉寒心。
英子没了主意,不吃不喝,守在大伯的遗体前。
快半夜,英子在打盹时听到门外汽车的喇叭声,又听到有人喊她。
英子以为是幻觉,起身去时,满满已经走进门来。原来是满满。
英子很吃惊,给他和司机师傅让座,泡茶。不知为什么,见到他,英子竞像见到亲人一样又哭起来。
满满对她说:“人死了,哭不回来,每个人都有这一天。英子你要想开些。”
满满又说:“你走时怎么不给我说一声?村里也不知道。还是妇联主任告诉我的,我就连夜赶来了,是支书叫了一辆汽车,派我专门来的。”
英子谢了他。满满问起丧事怎么办,她于是把这些事都说了。满满当即表示,一定要棺葬。
于是满满拿出三百块钱来,说是村里给的,差的钱,他马上去找人借。他说有两个战友的家在城里。
时至深夜,英子要他明早去。他说时间太紧,当晚筹齐钱,一早去订棺木,并且把堂哥喊醒商量,告诉他一些打算,要求他积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