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也面容出现了兴奋。
密密匝匝的肾上腺素涌遍全身, 融去了眉眼间的寒霜,那股名为兴奋的情绪几乎要占满他全部的精神。
按理来说,一般大仇得报手刃仇人的人,在事情落幕后感到的通常都是空荡荡的虚无。
因为当你被某一种情绪占满身心, 那么当那情绪随着那个支使你怀有情绪的人消散后, 那一瞬心里都是荒芜的。
可他没有。
深也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视线看向一旁一动不动的人,嗓音又轻又缓:“大人”
他话音未落, 便看见原本怔在原地的人抬起右手, 掌心向内捂住了自己的右眼。
很多很多年前,曾经有人在原神星的神殿中, 仰头望着眼前银发金眸的神明:“主人, 您为什么会是神”
神明听着这个问题:“你为什么会是人”
人类道:“天生就是,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神明道:“我也天生就是。”
人类一愣。
神明道:“就像猫天生就是猫,草天生就是草。在它们被赋名以前,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名字只是后来人用以分辨不同物种的工具。”
人类想了想:“那您和人族的区别标准是什么”
神明道:“法则。”
人类不明所以。
“原神星的自转方向是什么”
“自西向东”
“你能让它变成自东向西吗”
这怎么可能做得到,星球自转既然这么存在, 那就是它在这千万年来在宇宙洪流里赖以存在至今并衍生出生灵的砝码,人力如何能撼动。
神明垂下金色的眼睛,银白的发丝如月光般倾泻:“但我可以。”
人类缓缓睁大眼。
“我可以让原神星变成自东向西, 它的自然法则可以为我改变。”
时倦闭上眼, 而后睁开。
右手的指缝里,有金色轻微地露出来一隅, 像是层层叠叠的枝叶间偶然窥得的一角晃眼的天光。
他缓缓动了动唇。
接着,一道声音在古阵的光膜中响起,落地时甚至余音袅袅。
“停。”
深也神情蓦然一滞。
这不是人鱼的声音。
而是多年以前, 那位站在原神星最高处俯瞰众生的神明的声音。
下一刻,刚刚上升至古堡屋顶的圆月蓦然停在空中。
穿林而过的风停下脚步,消散与于无。
阵石间的血停止流动。
深也停下了思考。
这世间生灵非生灵,皆都在这一个字下停止了生息。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有系统。
它甚至来不及发抖,便看见它的宿主松开了捂住右眼的那只手。
他右眼中瞳孔不知何时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内里光华流转。
时倦垂下眸子,盯着阵中央那片狼藉,声音无波无澜:“逆。”
风声再度渐起,自东向西将枝叶掀成浅色的背光面。
凝滞的血流开始倒退逆流,刻石上的殷红渐渐干涸消失。
古堡屋顶上升至一半的月亮开始原路向下沉降,没入云层之间。
阵中心原本已经没入的那抹利刃形状的白光缓缓升腾。
周围的环境像是倒放的录影带,原本已经上演过一次的景象再度逆流着进行。
系统愕然地看着这堪称魔幻的一幕,彻底忘了反应。
时间倒流了。
就因为两句话,两个字。
时倦的手指颤了一颤,而后抬脚走向阵中的方向。
他停在艾莱恩身旁,抬手攥住了那抹曾夺去对方性命的白色光箭,接着转过身,抓着白光的手忽然扬起。
光箭瞬间跨过中间间隔的距离,直指男子的面门。
深也竭尽全力地挣扎,猛地从时间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身形慌忙后退。
可那光箭比他更快,迅疾却又无声,直接落入男子的身体里,血雾猝然绽放。
深也蓦然呕出一大口血来。
时倦伸手在虚空中一握,一拉。
深也像是忽然受到某种看不见的力道牵制,整个人擦着地面飞向时倦,双膝跪在刻满纹路的石块上,身子被巨力震颤抖得不成样子。
“您真的要杀我就因为那个男人”
“分割半神魂魄,投影降身小位面,与位面中原气运之子共同位列首位,造成位面中气运倾塌,此为其一。”
“对小位面原住民出手,在人族宴会上大肆破坏建筑体,造成人员伤亡,此为其二。”
“以下犯上,却明知故犯,甚至大打出手,此为其三。”
时倦垂下眼,手指碰到了对方的心口:“你不该来。”
深也眼里的浓墨几乎要溢出来:“可他呢他难道不是空降与此吗他凭什么我不同意”
“我是主,你是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