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是说过不体面的话,可从没想害过睦儿啊,”
郑贵妃鼻头已经哭红,极力为自己辩解。
“你是不会害睦儿,你想抚养睦儿”
李昭猛地掐住郑贵妃的脖子,他骨结发白,明显在用力。
“睦儿是朕与心爱之人的孩子,又得朕偏爱,抚养在身边数月,旁人怎能不眼热心恨”
李昭拍着郑落云的侧脸,咬牙发狠:“当日睦儿出生时,不仅有漫天红霞的天象,还有市井牡丹花尽开的异端,更有民屋发掘出上古竹书的祥瑞,人都道这孩子是个有来头的,朕开始时也这么觉得,可朕忽略了一件事,古书有云天子失官,学在四夷,你母家羊氏前朝时就掌握着京都各处古墓所在的位置,羊家世代为太史公,拿出古物伪造一个墓穴不是难事。这事朕私下查阅史书,又百般与你表哥羊羽棠说话才推测出的,你为睦儿制造祥瑞什么意思,嗯你压根看不上李钰,从头到尾你看重的是睦儿,对不对”
听到这话,我口半张开,楞得久久不能回神。
“这、这”
郑贵妃也痴楞住,喉咙滚动,咽了口唾沫。
饶是到了这种地步,她仍旧冷静,为自己争辩:“臣妾没有,古墓这事臣妾也不清楚,怕是要、要问舅父,兴许重见天日时正巧撞上睦儿出生,也未可知”
“你舅舅早死了,上哪儿拷问他”
李昭抓住郑贵妃的发髻,将女人的头往后拉,双眼微眯,冷笑数声:“你谋算的好啊,站干岸,添柴火,撺掇着张氏和曹氏内斗,梁元究竟是不是你杀的那个自尽的接生婆子是不是你安插在妍妍跟前的杜老遇袭是不是你做的是啊,妍妍若是死了,你当皇后就顺当了,一下子连儿子都有了,怎么,你下一步就想谋害朕么朕把你的胃口越喂越大,在朝堂北疆出风头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就这么想当武则天”
忽然,双生子齐哭,而我也被李昭吓到了,身子不由得往后缩。
倒不是我为郑贵妃说话,他说的这些事,其实全都是猜测。
若是有真凭实据,他早都发作了,何苦今晚屡屡试探。
哪知贵妃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聪敏之人,不上他的当,他恼羞成怒了。
我摇摇头,飘到他跟前,挽住他的胳膊,想要将他往起拉。
奈何人鬼殊途,我并不能动他分毫。
“昭啊。”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的女人皆没有好下场,她们都算计你,可你又何尝没有谋算她们,当昨夜你看到妍华的真心时,你手足无措了,那些烫心的话你承受不了,所以你一夜白头。”
忽然,我瞧见李昭松开了郑落云。
他站直了身子,一点点往后退,退到炕边,淡漠地瞅了眼双生子,没搭理他们的啼哭,双臂环抱住,冷冷地注视着郑落云,道:“说啊,到底是不是你在背后谋算妍华谋算朕”
“臣妾没有”
郑贵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圆润的脸上全是冷汗,她伸出三根手指:“臣妾对天发毒誓,”
“少来”
李昭直接打断,不屑道:“你的毒誓还少你这样的女人会相信神鬼报应”
郑贵妃一怔,慌得左右乱看,身子前倾,也是豁出去了:“臣妾愿一死以证清白。”
我登时懵了,怎么都走到这步了。
好歹这么多年的情分,李昭虽然怀疑,不至于把枕边人逼死吧。
哪知,我还是猜错了。
李昭篾笑了几声,从炕桌的小抽屉里取出瓶巴掌般大小的墨绿瓷瓶。
他大步行过去,弯腰将小瓷瓶放在郑贵妃腿边,面无表情地看着贵妃,道:“行,朕便给你这个机会证明自己,喝吧。”
我猛地推了把李昭:“你疯了吗毫无证据逼杀贵妃,你让群臣如何看你”
我低头朝贵妃看去。
她仿佛不相信似的看着李昭,怔怔地笑了:“原来皇帝的女人和皇帝爱的女人,果真不一样。”
“你少把事往她身上扯。”
李昭居高临下地看着贵妃:“你只要敢喝掉这瓶鸩毒,朕就相信你。”
郑贵妃凄然一笑,她手在颤动,伸向那瓶毒。
忽然,跪在一旁的胡马飞扑过来,他将那小瓷瓶强行从郑贵妃手里抢走,连连磕头哀求:“陛下,求陛下开恩哪。当初您因张达亨之事,也曾逼迫元妃娘娘饮过毒,虽说您后头反悔,让老奴把毒撤换了,可这事就像一根刺,扎在您和元妃娘娘心头。老奴今儿就算死也要说一句,您今日若是赐死贵妃娘娘,来日必定会后悔,届时您又该如何自处哪”
“滚”
李昭一脚踹开胡马,喝骂:“你为何要替她说话,怎么,就跟当日张韵微在勤政殿指控的那样,是你一手提拔梁元进勤政殿的,你是不是和郑贵妃勾结,暗命梁元毒害睦儿”
“老奴、老奴没有啊。”
胡马此时也慌了。
“那你也喝鸩毒给朕瞧瞧。”
李昭的脸越发扭曲,双眸危险眯住,冷笑:“你让朕瞧瞧你到底有多忠心,喝,喝啊。”
我被李昭这近乎疯癫的举动吓得头皮阵阵发麻。
他以前一直冷静沉稳,从没像现在这样冷酷狠厉,他怎么啊。
就在此时,我听见炕上那边传来一声男孩儿的哼唧声。
扭头瞧去,睦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他委屈巴巴地坐在炕上,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忽然爬到炕边,灵巧地抓住被子,呲溜一声滑下地。
这小子颤巍巍地起身,赤脚跑到李昭跟前,似懂非懂地踢了脚李昭,小胳膊张开,护在胡马身前,有模有样地气道:“爹爹坏,不许欺负大伴。”
说到这儿,睦儿转身看向郑贵妃,小胖手抬起,抹去贵妃脸上的泪,奶声奶气地哄:“不哭不哭。”
胡马瞬间泪如雨下,一把从后面抱住睦儿,手捂住睦儿的嘴,连声哄:“嘘,别说话”
“好啊。”
李昭拊掌,身子虚弱地左摇右晃,死盯着他面前的两大一小的三个人,怒斥:“你们都是厉害人哪,竟背着朕给朕的儿子教怎么忤逆生父逆子,狂悖”
“陛下,老奴从未这般教过小木头,他还不到两岁,能懂什么,您不能迁怒在他身上哪”
胡马松开睦儿,爬到李昭脚边,抓住李昭的下裳哀声道:“求陛下明鉴,老奴也愿一死,以证清白”
疯了,全都疯了。
我飘到前面,张开双臂当住李昭,冲他吼:“你真要把所有人逼死才甘心还是你打算让大家都给我殉葬才满意昭,你醒醒啊,你不是是非不分的暴君。”
正在此时,我听见外头传来阵杂乱的脚步声。
没一会儿,我就看见西窗外多出几个黑影,秦嬷嬷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
“启禀陛下,杜老先生醒了”
秦嬷嬷显然有些兴奋,舌头都打结了:“老、老先生方才服了药,他能诊脉、能说话,哎呦,总之老爷子醒了,让人赶紧将他抬到这边来,他要给娘娘医治”
我被这忽然传来的喜讯弄得不知所措,扭头看向李昭,他脸上的狰狞渐渐褪去,素日里的温和平稳逐渐回来。
“好、好”
李昭泪眼朦胧,痴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来,他连说了两个好字,俯身一把将睦儿抱起来,狠狠地亲了口,喜极而泣:“听见了吗你娘有救”
说到这儿,李昭一脚将地上的那瓶毒酒踢远,笑着吩咐胡马:“快帮朕穿鞋,朕要亲自去接杜老,那个”
他看向郑贵妃,笑道:“你先回宫吧,既病了,朕待会儿派个太医去给你瞧瞧,秋雨寒凉,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