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目录 44、逃离【1k营养液加更】(1 / 2)

那日萧应答应她,会带她回家后,沈青青强打起精神,强迫着自己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吃药。

两天后,她终是能下床走几圈儿了。

沈青青靠在窗边儿听着屋外低泣与男子的安慰,沈青青知道,一准又是娇玉为她担心,去问霍羡她的病情到底如何了。

混沌的谈话中,她就听见霍羡说了一句话,“如今沈娘子自己想要痊愈了,就一定能痊愈的。”

沈青青心知肚明。

她这场病,得的是心病。

只要给自己心口打开扇窗,透透气,总是能慢慢好起来的。

娇玉抹干眼泪进屋,见沈青青只半披着袄衣立在那出神儿,赶忙拿起皮氅给她披上,生怕她再受一点寒气。

“沈娘子怎么又穿的这样少就下床了,您若想出去,我为您换好衣裳,咱一起去园子里逛逛。”

“不出去,园子里太冷,我就想打开窗户透透气就好。”

十月的汴京又阴又冷,常待在屋里,已是寒入骨髓。

她想开窗,但又担心自己真的再次受寒,便让娇玉为她换了件冬衣,又加了个皮氅,这才打开窗户。

沈青青见院落里,杂役忙前忙后,正给娇气的树木裹棉被,抵御冬寒,这是大门大户常做的事,她忽而想到自己当初,第一件棉袄都是捡人旧的,改出来的。

那时的自己,食不果腹,都没有现在这般瘦弱无力。

躺在榻上的这段时间,园子里的金桂全都谢了。

她连花落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得快些好起来。

她要回家了。

凛冬一日,汴京下起初雪。

沈青青难得起了个早,见屋外银装素裹,心情不错,便换了件厚实的衣服,准备出屋带咸菜去溜溜。

她最近稍稍丰韵了些,但跟以前比,还是瘦的皮包骨头。

不过好在,病已经好了。

就是落下个爱咳嗽的病根儿,吸了寒气,她总是忍不住要咳嗽几声。

她刚出屋,便见娇玉红着眼跑过来,脸上明显红肿着,像是被人打了。

沈青青眉头紧蹙,迎上前细问,听到娇玉泣不成声的说咸菜方才在后院被楚管事遣人打死的

那一刻,沈青青的心在那一刻,像是被人猛地掏出,扔进寒潭。

她顾不上别的,全身突然来了力气,跑的很快,她一路跑去后院,听娇玉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她。

待看到咸菜满嘴是血躺在雪白中的那一瞬间,彻底激怒了沈青青。

见楚管事还挽着袖口,同娇兰还有其他几个杂役立在一起,正谈论着什么,沈青青三两步跑过去拉住那个手中攥着染血棍棒的侍从,怒声道:“你为何要打死咸菜还有娇玉,又是谁打的”

楚管事见是她来,冷眼一扫,并未说什么,一旁的杂役道:“方才娇玉带着狗冲撞到娇兰姐姐了,差点出了危险,沈娘子既然管不住狗,那就只能我们帮忙管教了。”

“如何冲撞是咬了还是吓到了娇玉带着狗,素来牵着绳子,敢问娇兰,咸菜是怎么冲撞到你的”

沈青青一改柔弱,气势汹汹地逼问着,一口冷风灌入,她猛的咳嗽起来,像是要把腔子都咳开似的。

娇兰索性拉着楚管事的袖口,小声道:“大人救我。”

此时娇玉也赶了过来,她哭的泣不成声,只扯着沈青青的袖子,断断续续道:“沈娘子您跟我回去我同您说”

“我不回去今日为为什么要打死咸菜,我要搞个清清楚楚”

“沈娘子,我们都说了,是您的狗冲撞了娇兰姐姐,您要是发疯,也别当着孕者的面不是大家都是下人,谁还比谁高一等”那侍从翻了个白眼,将她一把推开。

沈青青就像是一片薄纸,被这力道推了出去。

她踉跄几步,跌在地上。

“走,我们回屋。”楚管事拉着娇兰往回走,扭身的那一瞬间,沈青青清楚的从娇兰脸上看到明显的笑意。

她是故意的。

沈青青要追过去理论,奈何又咳嗽起来,她弓着身子,眼角溢出的泪被震成细小的水珠扬在雪地上,洇开一片。

赶来的娇云见状,一把搀住她,低声劝慰道:“沈娘子您别哭了,快同我回屋吧。”

沈青青很久没这么难受了,她咳得太厉害,人都直不起身,还是让

两人强行带回屋子里去了。

娇玉听她咳嗽个不停,赶忙折身出去请大夫,娇云则为她倒了些热水,出屋看一眼药有没有煎好,留着沈青青一人趴在床上无声低泣。

她不想哭的,可泪却控制不住。

沈青青想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打死咸菜。

就因为这狗是她的么

忽而,内屋“吱呀”一声,有人走进来了。

她以为是娇云她们,便没理会。

“一条狗就能让沈娘子这样难过,倒让我有些好奇,接下来的这个消息,沈娘子能不能受得住。”

娇兰看着伏在床案上的人肩头微颤,双眼红肿,心中无比畅快,她从没觉得,让一个人痛苦难过,会是这样舒爽。

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委曲求全,勾引了楚文隽,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就想看到这个女人痛哭流涕,娇兰得意地笑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你怎么进来的。”

沈青青冷眼扫向她,她知道娇兰是被明令禁止踏入正院儿的。

娇兰勾唇,不紧不慢的说:“醒醒吧,小公爷都几个月没来了,真以为自己住进了主院儿,你就成了这大宅的女主人么”

“你一定不知道吧,为什么小公爷突然不来小宅了吧,娇云娇玉她们都怎么跟你说的说爷公务繁忙又或是什么”

沈青青敛住哭意,冷声道:“你什么意思”

娇兰冷嗤一声,“我能是什么意思,就是想让沈娘子清醒些罢了,咱们这位爷啊,中秋过了没多久,圣上便下旨赐婚,将镇平侯家的秦二娘子指给爷了,如今这三书六礼,怕是纳彩、问名都走完过场了。”

娇兰见沈青青听了,面色如常,依旧是冷着那张脸,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她怎么不哭不闹

娇兰兀自提了口气,“您怕是还不知道秦二娘子是谁吧,也是,您一个异乡村妇,仗着点姿色爬上爷的床,也是挺不容易的。那位秦二娘子是侯府嫡小姐,高门贵女,生的娇美水灵,说实话,即便是这样的身份,都不一定配做我们显国公府未来的女主人,更别说您了沈娘子啊,说好听了,你是爷养在外见不得光的外室

,说不好听了,你就是个贱种,被男人玩完不要的烂货”

沈青青此时完全冷静下来,她起身,立在娇兰面前,笑着道:“谁又跟你说,我对你们家小公爷有意的,别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为了个身份位置,不择手段,我不知别人会如何,娇兰,你今日杀了我的狗,又欺负了我的人,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么”

“我是不算什么,可你又算什么呢”

娇兰未想沈青青听了这些反倒冷静下来,她是为图一时口快,才跑来桂兰院气她。

沈青青说的没错,如今她是失宠了,可日后小公爷要是念了旧情,将她收进府中,那么以娇兰如今的身份,能保住自己么

娇兰脸色一白,见对方眸色冷冽,一股寒意自下漫上,她连退两步,一声不吭地夹着尾巴跑了。

人出门的那一瞬间,沈青青松开攥紧的手,极力压制住有生以来第一次冒出的邪恶念头。

方才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伤害娇兰。

她一屁股坐回榻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娇兰说,他要成亲了。

被皇帝赐婚这种事,她从没想过,不过孟西洲如今二十有四,又在朝堂崭露头角,皇帝赐婚是无上荣耀,即便不想要,也不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这两个月不来找她么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沈青青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平静的躺下,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哭了。

娇云娇玉知道她因为咸菜的事心里难过,将汤药喂她服下后,便守在一旁侍候着。

不过见她面色平静,也有在好好吃饭,两人便放心些了。

临天黑前,沈青青叫来两人,简单嘱咐了把咸菜厚葬在院中桂花树下,又宽慰了娇玉几句,便早早睡了。

是夜,萧应如期而至。

沈青青换了身鹅黄色的裙袄在等他。

这段时间,萧应每晚都来定时探望她。

沈青青知道,他是怕她再作践自己。

也许今天之前,她可能还会做出这种事。

但现在,她不会了。

萧应从怀里掏出包油皮纸,小心打开,见里面的糕点并没被压坏,

他露出一丝庆幸的笑,赶忙递了过去,“是你最喜欢吃的江米糕,还热乎着呢,青青姐快尝尝。”

“好。”沈青青挤了个笑容,接下来咬了口,萧应搬来个凳子,坐在一旁,他盯着沈青青吃完手里的糕点,便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笑吟吟道:“今日书坊出了新作,好像是青青姐喜欢的那个作者写的,姐姐拿去解闷儿吧。”

沈青青接下,“嗯,是我喜欢的作者,谢谢小应。”

她今夜看着从容镇静,可萧应离近后,瞧出她眼睛有些肿,多少感觉出点不对劲儿。

她哭过了。

他正要问,听沈青青突然小声说:“小应,今天咸菜死了。”

萧应一怔,沉声道了句:“青青姐,节哀。”

她唇角勉强勾出个浅浅的笑,“它可能是怕我明天走时,带着它不方便,不想拖我后腿”

说着,泪顺着眼角,无声落下。

苦涩的笑意下,是什么样的绝望。

萧应不知道。

只觉得自己见她如此,心跳仿佛要停下了。

沈青青以为自己下午已经把所有的泪都流干了,到现在,她又哭了。

忍不住怨自己为什么这样软弱,可一想到咸菜死时惨状,她就控制不住情绪。

“我看不得它那个样子,便让娇云把它葬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我想这也算是回家了吧,你知道的,我们家里有一棵很大的桂花树

“我将它从三溪村带出来时,还那么小,我当时跟它说,找到阿洲,我们一家三口就会回去,可我食言了。”

“看来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能回家了。”

萧应不知如何回应,他默默起身,将面前女子揽在怀里,心里没有一丝杂念。

他只恨自己没能早点来陪她,让她一个人面对咸菜的死。

咸菜死了,他也很难过。

良久,他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细弱的肩头。

儿时,他嚎啕大哭时,姐姐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头。

他在汴京待的久了,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现在,他长大了。

是时候去保护“姐姐”了。

这一刻,萧应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无奈,那些残酷事实堆

积在脑海里,他快要憋疯了。

那些会让她伤心欲绝的事实,就堵在喉咙里,让他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说,只因不想骗她。

因为那些事,对当下状况的沈青青来说,都可以彻底将她压垮。

不知过了多久,萧应听怀里的人止住了抽噎,小声问:“小应,我们离走,还有三天了对不对。”

“嗯。”

三天后,小公爷会带走府内大部分人,去扬州查案。

“走之前,我想最后见他一次。”

他哽住。

萧应不知道要如何说给她,如今的爷是不会来见她的。

她又何必自讨苦吃。

这两个月的冷落,难道还不足以让她认清现实么

“我现在不能出府,也找不到他,所以只能求你冒险找机会,让他看到这个就好。”

沈青青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

萧应见纸中写的那两个字后,垂首应下,“我可以让爷看到,但我不保证爷会过来。”

“他会来的,一定会。”

翌日,沈青青起了个大早。

她拿来一幅画卷,在埋葬咸菜的那棵桂花树前,烧给了它。

是她、娇云、娇玉、还有咸菜一起的画像。

躲在角落里的娇玉瞧见这一幕,自是非常内疚,躲回屋子里偷偷大哭了一场。

沈青青日常如旧,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像一夜间,突然又恢复成往日那个有说有笑的沈青青。

这让心中一直不安的娇云娇玉,稍放宽了些心。

那一日,孟西洲没有来。

第二日,她换了身绛紫色的冬装,又精心让娇云为她化了个淡淡的妆,多少让自己的气色看着好些了。

当夜,屋外飘起了大雪。

沈青青坐在屋里等了许久,就当夜已经晚到她认为孟西洲不会来时。

他来了。

孟西洲孤身一人,他从大理寺忙完,便从府衙一路走进桂兰园,直接推门进了屋。

他身姿高大,步脚声很沉,迈进来的那一刻,沈青青就知道是他。

两个月不见,他应该刚从大理寺当值回来,穿着官服,周身散发着让人难以靠近的寒气,一如她当时,第一次在汴京遇见孟西

洲时的模样。

哦不,沈青青想起来了,她第一次遇见孟西洲,并不是在红袖院。

庆灵峰的梅林里,她远远地在雪地里望着他,犹豫要不要上前搭救时,他就是这样的。

他长得很好看,脸色白的,像漫天的雪,他的鼻梁也很挺,就像是捏出来似的。

他满身是伤,血都把周围的积雪染红,可俊秀的眉宇紧紧蹙在一起,凌厉依旧。

像是一头受了重伤的豹子,血气和杀意不减。

沈青青一直记得那个场景。

她犹豫地站在那,不敢上前,直到他昏过去,她才敢过去。

那时,他应该还没失忆。

他戒备,多疑,冷漠。

是上天跟她开了个玩笑,让她认识了一个压根就不存在的人。

两人在汴京相处的这段时日,孟西洲给了她一个错觉,让她觉得人会变,其实并不会。

他还是当初那个待人清冷的孟西洲。

沈青青收回思绪,盈盈一笑,“你来了。”

这句话就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两个月的冷落与疏离,她在榻上病的几乎垂死时,他都没来看她一眼。

此时,却因为一张凭空出现的小纸条,他来了。

他到底还是怀疑她身份的。

沈青青一直都清楚,所以利用他的疑心,她要见他一面。

孟西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时,眼底划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

两个月不见,她怎么会瘦成这样。

孟西洲不自知的捏紧拳头,突然意识到李炎口中的那一场大病,似乎真的挺严重的。

孟西洲打量她片刻,虽是瘦了,此时她面色红润,看不出一丝病气。

应该是好了吧。

毕竟,李炎提起这件事,已经有段时间了。

孟西洲敛起思绪,眉眼冰冷依旧,他带着审问的意味,寒声问:“那张纸条是谁帮你放在我桌子上的”

很明显,他周围的人,有人帮着沈青青递了话。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

他问过那日守在暗处的暗卫,竟没有人看到,这张纸条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他桌子上的。

沈青青那张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阿洲。

他想了一夜,才决定来

见她。

另一头,沈青青正酝酿如何说出口时,对方的神色已经彻底冷下。

她并未察觉,兀自深吸口气,袖笼里的手兀自攥紧,她起身,缓缓走到他的身前。

她比他矮不少,在他面前,真的纤弱的像一只折柳。

她微抬起头,美眸看向他,一字一顿道:“在回答你这件事前,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孟西洲其实不必多此一举,沈青青说不说,他都有把握查出那人是谁。

他来,不过是想看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沈青青咬了咬唇,思量片刻,问出了口。

“孟西洲,你是不是要成亲了。”

沈青青这几日想过很多次,她亲口问出这句话时的场景。

每一次,心口就像被人撕开似的。

她强迫自己去重复的想这件事。

她以为想的多了,真说出来的时候,便不会在他面前那样可怜。

可问出口的那一瞬间,一滴泪还是失控的顺着眼角落下。

她看到孟西洲明显愣了一瞬,随即幽暗的双眸染上一层寒冰,周身上下,那股冷漠疏离的气势,像是要把她吞了似的。

“是,圣上赐婚。”

孟西洲干脆利落。

既然她知道了,他也不必再刻意隐瞒。

“我知道是圣上赐婚,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他怎么想的,方才不是已经拿实际行动告诉她了么。

其实那日娇兰有句话说的没错,以她现在的情况,在外人眼中,就是他孟西洲的外室。

她是他藏于夜色下的秘密,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发妻。

“我怎么想”孟西洲淡淡一笑,他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沈青青还在问他怎么想

他不需要想,也没有余地去想。

他要的,沈青青帮不了他,只会成为拖累。

“沈青青,这是圣上恩赐,无人能违背旨意,而且对方家世显赫,会是我日后在朝堂上的助益。”

“所以你娶一个女人,就因为她会是你仕途上的助益你真的愿意”

“是的,我愿意。”孟西洲没有一丝犹豫,就像当初,他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圣上的赐

婚一样。

自从订了这门亲事,他父亲母亲,圣上,甚至秦家,都是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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