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琢兄,说说你的麻烦。”我请崔珩说他的事。
“出云,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晨,城南的吉祥客栈来报,有个泉州的商人在店里吊死了。我派了仵作、捕头去查看。确认是自杀。这本没什么,商人长途贩运,遭遇不测,折了本钱。有的人会想不开,我在广州三年,这样的事时有发生。但问题出在他的遗书上,你看一下这是他的遗书。”崔珩边说,边从身边的木盒里拿出了一块丝绢来。
我打开丝绢观瞧,此物原来是块手绢,上面绣着双飞的燕子。下面是一个胡字。这个手帕可有年头了,白色的丝绢已经泛黄。上面所写的文字可太害人听闻了。“吾先杀爹,后杀娘,杀了弟弟、杀外甥,杀了女儿、杀婿郎、杀了婆娘、杀了儿郎。犯十恶不赦之罪,无颜苟活,吾死,与他人无干。泉州胡泽。”
“出云怎么看?”崔珩见我看完了遗书,就问我。
“就凭一张遗书我也很难判断。此人可有同伴?他家里情况如何?此遗书真的出自死者之手吗?”我回答了崔珩的问话,信息量太少,神仙也无能为力啊。
“死者是和同乡商人一起贩运货物到广州的,此人姓胡,母亲早亡,父亲五年前失踪。他的婆娘在他们上船时还来送行,这婆娘是去年新娶的。之前的婆娘十多年前就病逝了,并没有一儿半女留下。其他的情况他们就不知了,他们刚到广州五日,卖了茶叶布匹。前三日两人都日夜在一起,只是这两日分开去广州各地采办回程货物。这个字我已经找人鉴定,确实出自胡泽之手。”崔珩给我详细地介绍了案情。
我听了情况介绍,也是糊涂非常。“苏锦猜测此人可能是鬼神上身,想让你查看一下。”
我呸!我又不是神棍,懂什么鬼神啊,都是当初想的太简单了,才给自己招惹了麻烦。我刚要推辞,苏锦推门进来了。“司判,案件刚上报上来。案件发生在下洼村,离出云的家很近。昨晚村中古姓一家三口被灭门,男人名叫古月,被捅十二刀。女人曾被强奸,割喉而死。孩子是男孩,今年两岁,是被摔死的。村中人说,前两日,有王氏奴萧四调戏古氏妻子,被古月见到,两人发生了争吵,萧四当着乡邻,扬言要杀了古月,并拔出了唐刀,后被乡邻阻止。现在萧四已经到案,他的证人不能证明他昨夜整晚不在现场,知县用刑,萧四熬刑不过,招认趁同伴熟睡,自己翻墙出去,到了下洼村,先杀了古月,又强奸了古月娘子,最后杀死了孩子。”
我一听就想了乐。如此多么漏洞百出的供词,就能定案。
“子规兄,血衣何在啊?凶器何在啊?我的奴仆现在可就一身衣服,他被带走时,我可没有看到血迹。我让人打制的唐刀,一刀下去可将人截为两段,他用的着扎十几刀吗?”
苏锦看了一下卷宗回答我说:“他招供説衣服他丢到小溪里了,杀猪刀也丢进去了。”我不说话了,但是我突然有了灵感。
“不琢兄,你请仵作将胡泽的指印给我取来。子规兄,你能否将古氏夫妻的指印、萧四的指印都取来给我。”崔珩不解的看着我,问道:“出云要指印何用?”
“有萧四的指印,我们就可以知道。人是否是他杀的。胡泽的指印留存,对今后破案十分有利。”我解释道。
崔珩真是个干事之人,他对我也是信任,立刻就派人去办这两件事。
胡泽的尸体就在判司,很快就拿来了。我看了一眼指纹。这人的指纹有点怪啊。右手竟然是五个斗。萧四的指纹衙役快马从南海县衙大牢给拿了回来,等其他人的指纹却需要去下洼村才能拿到。
正好南海县没有仵作,需要判司衙门派仵作核验,崔珩让苏锦带上捕头、仵作和我去下洼村,并示意苏锦听我的安排。我们坐上判司的马车,先到了我家。我让苏锦在车上稍等我一下,就匆匆跑进了后宅。拿了石墨粉、铜粉、铁粉、羊毛刷。这些粉末都是我实验室常备的。化学一般的都需要超细的粉末加快反应。铁粉、铜粉、石墨粉都是催化剂。陈里正就在家里前堂,看见我摇头叹气。南海县的县尉正好姓冯,有个机会整治一下城西王氏,他求之不得啊。我告诉陈里正没事,事情我能处理。又拉起了跪在外面的萧氏夫妇。上了马车,随着判司的捕头就去了下洼村。
下洼村古氏的宅院有八间房,是个很不错的院子。门口有南海县的衙役在站岗,县衙没有仵作,就等着判司的仵作来验尸。我们走了进去,凶案就发生在堂屋,堂屋里非常的乱,看样子在这里发生过打斗。屋里到处是血,一个死者的尸体就倒在门口。身上盖着麻袋。另一个死者倒在东屋的地上,身上也盖着麻袋,麻袋没有盖住大滩殷红的血。我没看见孩子。
仵作先揭开门口死者身上的麻袋,我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侧卧在门口。他的伤都在后背,用很细的刀子刺了很多下。仵作做完了记录,又去了东屋,打开了麻袋,太惨了。女人怀里抱着死了的孩子,被人割了脖子,血是从她的脖子里流出来的,其它地方没有血。她就是在附身抱孩子时,被人割了喉。
一旁的白裙子上都是血,仵作打开裙子,发现是凶手用裙子擦拭了自己身上的血,但看不出成型的手印。仵作摇头放在了一边。
女人深体有撕裂伤,有体液痕迹。我注意到了,女人是趴在床上被强奸的,草席被她抓坏了两个洞。仵作记录完成了。苏锦问他有何发现,他摇头说:“没有手印。屋里脚印杂乱,很多乡民都进来过。人是从门进来的,从门出去的。墙上没有攀爬过得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那个萧四招认是翻墙作案,招认不实。”
我趁着他们分析案情,我仔细观察那个女人,发现了有趣的问题,这个女人只有十多岁样子,和那老男人能差了近四十岁。我再看床沿,木质的床沿很光滑,在女人趴臥的地方,我看见两侧床沿上有手印。手印很浅。应该是强奸女人时,在女人身体两侧支撑身体时留下来的。
我开始工作了,床沿是枣木做成的,常年摩擦变得非常光滑,颜色已经变成了黑红色。我拿出了铁粉,铁粉的颜色是灰白的,和床沿的颜色反差最大。我用了张纸条,将铁粉放在上面,蹲在了床沿前,将纸条临近了指纹,开始用嘴轻吹粉末。
“你在干什么?”仵作发现我一个小孩在破坏现场,急了,要拉我起来。被苏锦严厉制止了。
“上次出云修士抓获银环蛇时,你在现场,你难道不知神仙弟子的手段吗?”仵作突然想起了我是谁了,连忙施礼道歉。但还是说:“我之前看见了那两个手印了,可没有用啊!上面没有血,根本就看不清。出云修士你不用白费力了。我家世代都是仵作,没听说过谁能有办法将汗印看清的。”
我没时间理他,一会就打他的嘴巴。我发现自己的方法用错了,铁粉虽然重,但我掌握不好吹力,指纹上没有留下多少铁粉。我用手捏起铁粉,将粉末均匀的洒在指纹上,在用羊毛刷轻轻的刷去多余的粉末。老天啊,我成功了,五个清晰的指纹出现了。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指纹就是五个斗。
“子规,案子破了。你通知南海县放人,不然我要告他屈打成招,草菅人命。胡泽的案子也破了,你可以回衙为我请功了。”我挺着胸脯,骄傲地对苏锦说。
“出云,真的吗?”苏锦真的激动了,不停地晃我的肩膀。
我点了点头。拿出了胡泽的指纹,让他和床沿上的指纹核对。他比对完,拍着大腿放声大笑。
仵作不信,低头看床沿的指纹,又核对他亲手拓印的胡泽的指印,然后跪在地上向我磕头,嘴里还说个不停:“小神仙,我就是肉眼凡胎,怎知您神仙手段。之前冲撞了您,请小神仙原谅我啊。”我让他赶快起来,这个仵作其实是合格的,他已经发现了南海县的结论不对了,仵作本身就是负责人体伤情勘验,他能从脚印、手印、踪迹发现线索,已经让我很吃惊了。
仵作姓宋,我严重怀疑他是宋代宋慈的先人。苏锦让我先回家等着,他带上仵作去南海县放人。让捕头回衙向判司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