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举着手机，额头顶在韩跃肩膀上，狂笑不止。</p>
韩教练石化在原地。</p>
容修笑完，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前故事。”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大长腿迈出房门，回首道：“我过来，和你请个假，去楼下花园，散个步。”</p>
说完就出去，还随手带上了门。</p>
“砰”的一声，韩跃一激灵，“？？？”</p>
韩教练站在玄关，瞅着房门，呆了几分钟。</p>
明天比赛太重要，容修是不是太紧张了？</p>
酒店走廊里，容修往电梯那边走，笑看手机屏幕上的最后一句话：</p>
[劲臣]：睡前故事。</p>
容修进了电梯门，按了楼层钮，打字回复——</p>
[容修]：来电梯，睡前散步。</p>
[劲臣]：好。</p>
电梯在25层停下，容修出了电梯门，站在走廊里，等了十分钟。</p>
劲臣出现在走廊转角，远远地，看见容修站在电梯门前。</p>
容修的头发还是湿的，随意地往上拢起，露出了额头，穿着t恤和运动裤。</p>
劲臣打量他的时候，容修也端详着劲臣。</p>
待人走近了，容修不由怔了一怔。</p>
这人，晚上出门，显然还特意选了衣服。</p>
劲臣穿了一身休闲，上衣薄，有垂感，襟口开得极大，是泛着粉的肉桂色，本就肤白，那颜色将一张脸衬得几近透明。</p>
下边是白色长裤，贴身，低腰，勾勒出长腿。</p>
容修勾唇：“顾老师，大半夜的，打扮成这样，你是打算午夜0点的钟声一响，就在我的眼前消失吗？”</p>
劲臣微仰头：“那取决于你。”</p>
两人面对面，离得近，劲臣仰头时，喉结和琐骨送过来，尽在他眼底。</p>
“不知道楼下花园里有没有南瓜车，”容修避开视线，回过身按电梯钮，“打扰你休息了。”</p>
“我还没休息，还不到十点。”劲臣说。</p>
两人同时眼光往上，看电梯楼层。</p>
顿了一会，劲臣才道：“我在等你。”</p>
“什么？”容修侧头看他。</p>
“今天比赛之后，我去过后台，但被工作人员拦下了。”劲臣说。</p>
容修：“……有什么事么？”</p>
劲臣：“没有，就是分数出来之后，想看看你。”</p>
容修沉默了下，笑道：“我没事。”</p>
劲臣：“嗯。”</p>
电梯叮咚一声，门开了，轿厢内没人，两人进去，容修按了一楼。</p>
电梯里安静下来，之后两人就没再说话。</p>
穿过宾馆后花园长廊，出了大门，不远处是市民花园。</p>
两人往那边散步，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聊到比赛之后要去哪里玩。</p>
夜色里，两人来到花园。</p>
白天时，这边会有一些带着孩子踏青的家长，还有遛狗的小青年，远处还有儿童游玩区，有滑梯，秋千，转转椅……</p>
每走一段就停下来，聊天也从自由女神，聊到了时代广场，从华尔街聊到了高档品牌店。</p>
“greenwich vilge。”劲臣说，“一起去吧。”</p>
格林威治村。</p>
以前想过，如果有机会，和容修一起来纽约，一定要和他一起去那里看一看，比井子门还要有摇滚气氛的地方。</p>
后来，聊到明天的比赛，两人并肩顺着草坪小路往前走，不紧不慢，真如饭后散步一般。</p>
远处就是纽约第五大道的繁华，花园里却静谧动人，庭院灯逐一亮了起来。</p>
容修往前走几步，故作自然地张望不远处。劲臣右手垂着，手指微曲，跟在他的身后。</p>
小路很窄，容修走在前边，回头等他，余光扫在他身上，看见劲臣手指蜷了一下。</p>
过了片刻，容修的手背到了身后，才开口说：“歇一会儿。”</p>
说着就转过身，面对着劲臣，像是等他应下。</p>
劲臣就借着月色仰头望他，又过了一会儿，才轻低地“嗯”了一声。</p>
晚风吹过，于是那人身上的香味从鼻间飘过，丝丝缕缕的捉不住。</p>
“去那边。”容修往有五颜六色设施的方向走。</p>
劲臣就笑：“那是家庭区，夫妻俩，带着孩子去玩的。”</p>
说完就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容修一眼。</p>
却见容修的脚步没停，只是对他淡淡应：“我知道。”</p>
那之后，容修说了什么，劲臣都没注意听，容修来到转转椅边，示意让劲臣坐上去。</p>
是那种有三个小椅子的转转椅，成年人坐上去也不知会不会不结实，好在是金属质地。</p>
“白裤子。”劲臣说，“你坐会儿吧，我靠着。”</p>
容修点头，大长腿一迈，就坐了上去，劲臣来到他近处，斜斜靠在旁边。</p>
两人安静下来，静静体会这异国他乡花园的深夜风情。</p>
容修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言语，劲臣侧过头，发现容修垂着眼，在注视着脚下。</p>
这种困惑的表情，在容修脸上出现非常罕见，以至于劲臣也跟着愣了一会，半天才开口询问他：“睡不着吗，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吗？”</p>
容修眸光一动，抬眼看他，说：“存周了，确实没完成。”</p>
“那只是个意外。”劲臣说。</p>
容修盯了劲臣一会儿，就把明天自由滑的动作编排，以及韩跃教练的叮嘱说了一遍。</p>
也许是庭院灯光是暖色的缘故，或者是那一丝隐隐的迷茫与无助，容修的眉心轻皱着，目光却显得格外的温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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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臣专注地凝视他，问：“如果没有去尝试，稳扎稳打，按照计划，拿到了三四名，以后想起这件事，你会后悔吗？”</p>
“会。”容修说。</p>
劲臣：“如果失败了，排名靠后，你会后悔、会难过吗？”</p>
容修：“……不知道。”</p>
劲臣笑：“在尝试和挑战面前，哥哥没失败过？”</p>
容修愣了一下，静默了半晌，不知想到什么，他抬眼，注视着劲臣。</p>
劲臣：“？”</p>
“失败过，”容修凝视他，“认真地，尝试了，但失败了，没后悔，但很难过。”</p>
劲臣：“……”</p>
劲臣与他目光交缠。</p>
他依然侧身靠在转转椅上，却因离容修很近，身子就些微地半倚在他腿上。</p>
椅子空间小，容修长身蜷缩着，一条腿伸开，一条腿曲着，他的手就搁在腿上，轻轻攥成拳，像攥住了他藏在心底的踟蹰心思。</p>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容修。</p>
银白色的光笼罩住眼前这人，也许是夜深人静的缘故，劲臣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想抱一抱他，不带有任何目的，只是想安慰他，给他一点力量。</p>
于是劲臣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p>
容修没躲，劲臣就使了些力，用力握住了容修的拳头。</p>
两人安静沉默，长久地相对在夜色里。</p>
“我推你转一转吧，”劲臣说，“没玩过这个吧？”</p>
容修：“……什么？”</p>
“转转椅，”劲臣笑道，“容少小时候一定没玩过这种东西。”</p>
“那倒是，更喜欢玩骑马打仗，警察抓小偷，真人cs。”容修说。</p>
“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么？”劲臣忽然这么问，“圣诞节，我们小时候见过的事情。”</p>
容修：“不太记得。我才四岁半，太久了。”</p>
劲臣张了张嘴，松开容修的手，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p>
容修手垂在腿上，紧攥的拳头松开，他垂着眼，像是回忆了一会。</p>
过了良久，他才道：“不过，隐约记得，因为惹某人哭，所以挨了打，在院子里罚站，后来跟妈妈保证过，如果以后再见到小朋友……”他顿了顿，接触到劲臣的视线，眼光柔和了些，“也就是你，不会再欺负你，不会再对你吼，不会再惹你哭。这才免受了接下来的皮肉之苦。”</p>
有些凉意的微风吹过，四周的设施发出吱呀轻响。</p>
耳边嗓音温柔，劲臣反应过来时，容修已经别开了视线。</p>
“因为欺负了小朋友，所以那年的圣诞节，没有得到礼物，”他说，“现在想来，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以后再也没有惦记过圣诞老人了。”</p>
劲臣有一瞬间失了神，看着容修的侧脸，心跳得很快，胸口满溢的情绪就快要炸了。</p>
脑中却一片空白，近距离注视他，目光仿佛落在久远的时光。</p>
两人沉默着，不知过了多久，劲臣才回过神，手握住转转椅的扶手，轻轻地转动了一下。</p>
容修愣了下就感觉自己转了起来，一圈回来，又一圈，他回头看向劲臣。</p>
劲臣手上力道加大，转椅转得愈发地块，他问：“会晕吗？”</p>
容修摇头，抬眼看了看天空星星，感觉到整个世界都转起来。</p>
劲臣笑：“也是，在冰上，转得更快吧？跳起来转，落了冰转，那感觉很不错吧？”</p>
“你没试过？”容修问。</p>
“当然没有，上冰都会摔跤，所以，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所以……”劲臣有些低喘，用力地又转动了一下。“容修，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努力去做吧。”</p>
两个男人，把童儿转椅玩得飞快。</p>
劲臣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笑道：“我已经让你拥有了旋转的魔法，明天肯定会成功的！”</p>
旋转中，眼前景色变换，容修侧过头，透过月光想看清他。</p>
短节目那天夜里，两人直到快凌晨才回酒店，各自回了客房，容修第二天还有最重要的比赛。</p>
一大早六点，容修就醒了，和两位教练一起去楼下餐厅用了早饭。</p>
离开餐厅时，不经意地，看见供应的自助早餐那边，竟然有中华料理的鸡丝蔬菜粥。</p>
大约是时间赶早了，粥还热着，而且没有被客人抢光。</p>
于是回来时，容修带了两碗粥上楼，还拿了三明治，联系了花朵。花朵正好也刚睡醒，就高兴地拿到了容修送来的早餐。</p>
上午七点，整装待发。</p>
容修离开酒店，坐上保姆车，去往比赛场馆时，给劲臣发了一条微信。</p>
和昨天观众入场的时间一样，劲臣和白翼、沈起幻要再晚些才能去。</p>
花朵去25楼给劲臣送粥时，看见白翼和沈起幻也一起上来了。</p>
昨晚睡得晚，三人敲门时，劲臣才睡醒。</p>
起床开了门，看到花朵一脸喜庆，拎起两碗散发热气和香味的粥水，花朵笑问：“顾哥，你看，这是什么？”</p>
劲臣困意未消，“不是早餐么？”</p>
和白翼他们打个招呼，转身往浴室走，听到白翼在他身后说：“是早餐，但这不是一般的早餐，你猜猜，它的特别之处？”</p>
“嗯？什么？”</p>
劲臣问着，回到床边拿手机，看时间的时候，他才发现微信置顶有一条未读。</p>
这是分手这段时间以来，第二次收到容修主动发来的微信。</p>
老实说，就算是在一起时，那人平时也很少会主动发信息吧。</p>
怎么了呢？劲臣不由愣了一愣，连忙点开来看。</p>
看完之后，劲臣愣住一会，又看了一遍，然后目光就一直定格在消息框上。</p>
“怎么了？”沈起幻打量他。</p>
劲臣：“……”</p>
好像中了蛊，眼前是一串咒语，劲臣怎么也抽不开视线，看了很久，才终于回过神。</p>
劲臣把手一伸，手机屏幕对着面前的三个人。</p>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p>
[容修]：早上给你点了早点你早上早点吃</p>
劲臣：“……”</p>
大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