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两天不分昼夜的修改和润色，容修终于完成了乐队总谱。</p>
放下耳麦之后, 鼠标点在“打印”上, 这时候是早晨四点，天还没亮, 原本想一会回卧室睡觉的，容修趴在桌上等打印，结果睡了过去。</p>
琴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打印机工作的声音, 在桌上吐出厚厚一沓四份乐谱。</p>
醒来时, 已是上午八点，容修浑身酸痛，他是被桌上的手机震醒的。</p>
他看了眼来显，诧异后又皱眉, “李里导演”四个字让他半天没回过神。</p>
不知触碰到了哪根神经,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心慌意乱。</p>
未免有点神经质, 好像大脑自动把那个剧组的所有家伙都列入了危险名单。</p>
又出什么事了？</p>
容修接起手机, 在听清楚那边的嘈杂声之后，打招呼说了声：“你好, 李导。”</p>
“容修？容修, 容修啊！喂，听到了吗？”李里导演嘶喊着。</p>
那边噪音太大，也不知道在拍什么，好像身处在大型工厂或是工地上。</p>
容修掏了掏耳朵, 醒得急了，心脏突突直跳，嗓音却一如既往温和：“听到了，李导有什么指示？”</p>
“啊，你大点声，喂！容修？”</p>
听到容修应声，李里大声道：“我听参总说，你们这两天就去公司开会？我想问一问你，确定哪一天了吗？电影配乐招标公告还没发出来，我想在那之前先和你见面谈一谈，素材片段也可以先发给你！不过，我这周回不去，咱们有机会见到吗？！”</p>
容修把手机撤离耳朵远点，无奈地说：“李导，您别这么撕心裂肺喊，我能听到。”</p>
“那你什么时候去公司啊，我怎么着也得十来天才能杀青，到时候来不及了吧？”李里说。</p>
李里心里的小九九再明显不过，他就是想把刚出炉的影片素材先给容修过目，作为主题音乐创作的参考，等同于黑箱操作先“漏题”给他。</p>
知道对方意向是属意自己的，容修心中微暖，笑道：“什么来不及？来不及作弊？”</p>
李里唉了一声，嘴里在急喘，似乎在赶路，听筒中安静了些，他压低声音：“那昆你知道吧，‘那昆工作室’也打过招呼了，要参与这个片子的配乐创作，你们要有一个竞争——你知道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他们之前一直和咱们合作，从事影视配乐多年，是非常有经验的。”</p>
容修沉默了片刻，倏地笑了，笑意也带着感谢：“李导，我明白您的意思，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考验和成长机会。”</p>
不过，容修并没有表态，是不是要和李里暗中碰个头，先在背地里“搞个事情”。</p>
恒影传媒对自家投资的电影，不论是前期的筹备，还是拍摄中期的投资跟进，或者是后期的剪辑配乐，都会非常重视每一环节的细节，小黑屋开大会是常有的事，“配乐”就是后期的重中之重。</p>
眼下，国际影帝和导演的撸奖片杀青在即，多少业内团队在盯着恒影的招标公告呢。</p>
“那怎么弄啊，文件太大了，安全性也不高，我这边网速，传不过去。”李里说。</p>
“别别，别传了，我这边等您杀青回来。”容修说，“音乐方面我已经着手准备了，到时候也给您审核一下。”</p>
李里导演又苦口婆心暗示了容修一会，怎奈容修一根筋，不领老李的情，打了半天太极，那小子像没听懂一样。</p>
容修若无其事地问：“您那边干什么呢那么吵？”</p>
“群演补镜头，旁边是修马路的，刚收工，”李里哪有时间和他扯闲话，说了句“我改天给你打电话”就和容修拜拜了。</p>
挂断电话之后，李里也挺无奈的。</p>
此时，李里坐在保姆车里，看向身边的顾劲臣。</p>
李里哭笑不得道：“瞅瞅，跟你说的一样，拗得很，还说我是‘作弊’行为，那小子弹琴弹傻了吧？‘那昆工作室’是老招牌了，不是那么容易就打过的啊。”</p>
顾劲臣一身“俱乐部头牌”的戏服，翻阅手中剧本，“打过，打不过，他在意的不是这个。”</p>
李里眨了眨眼：“你是说……”</p>
“他是这样的啊，”劲臣放下剧本，桃花眼弯弯，“输赢都要光明正大，坦坦荡荡的，行就上，不行就pass，大不了下次继续，免得到时力不从心，影响团队成绩，还拖累你里外不是人。”</p>
“话是这么说，我知道他那人，以前也看出来了，人品肯定是过硬的，人要是不好，我也不会使劲儿了。”李里说着，有意无意地打量劲臣，“你倒是挺了解他的。”</p>
保姆车缓缓启动，往片场驶去。</p>
对容修和顾劲臣的关系，这一年来，李里导演不是没怀疑过——打从拍摄《风云起》，劲臣跟他提起容修，一直到拍摄《猫吉祥》二人有合作，那时候李里就看出了一点苗头。</p>
要知道，导演身份特殊，透过镜头和监视器，总会比常人看见的多一些。顾劲臣平时进组什么样、对待其他同行是什么态度，总归是有些不同的——</p>
不过，圈内逢场作戏的事太多，网友生拉硬拽组cp的抛除在外，单从内部口中透露的实锤，李里就知道不只两三对儿，到最后哪一对走到一起了，不还都是因为“娱乐圈压力太大、不过是玩玩”而已？</p>
就算是一不小心真情实感了，最终也是舆论之下自顾不暇，大难临头各自飞，结婚生子，三年洗白。</p>
车里安静了良久。</p>
开到了十字路口，李里才又问：“那等杀青之后，我们见见他？还是等公告发出之后？”</p>
劲臣明白，李里对这部电影非常上心，目前全恒影都为他的前程卯足了劲儿。劲臣心中感激，却颇有无奈，只得轻声开口，道：“你们商量吧，他不会想见我的，后期我就不参与了。”</p>
李里导演：“？？怎么了啊？为啥？电影杀青他不参加杀青宴？这次杀青宴在京城。”</p>
劲臣笑了下，继续看剧本，没再应声</p>
坐在皮质座椅上，腿后还隐隐作痛，似乎在时刻提醒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p>
那人已经失望了吧。</p>
真正的失望，不是生气，不是怒骂，不是惩罚，而是拉开距离，是沉默不语，是两人与往常一样，见面微笑，点头问候，却再没有任何关系。</p>
容修挂断李里导演的电话之后，就整理了桌上的乐队总谱，洗漱完了之后下了楼，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录制出一个demo。</p>
拿到乐队总谱时，白翼一脸懵逼，瞅着封面上的硕大字母：“卧槽，又是《c》。”</p>
显然又是自家队长随手用记号笔写上的曲名。</p>
乐队兄弟们互相交换了眼神，这次谁都没有自作聪明来个曲名大揭秘——还记得上次的《chase》是怎么分析的吗？</p>
操，臣，没一个对的，这次肯定也不例外。</p>
所以还是别哔哔了。</p>
就这样，乐队兄弟们地下室排练了一天。傍晚时，容修请来了一位客人——当初在艺人广场认识的那位小提琴音乐家，后来容修给他介绍了暴风台交响乐团的工作。</p>
于是，从这天开始，龙庭别墅就热闹了起来。除了小型交响乐团之外，还请来了颜俊的父亲颜教授……音乐大师们聚集在龙庭别墅的地下录音棚，直到第三天晚上才终于把demo录制结束。</p>
“你是说，那昆工作室？”</p>
吃晚饭时，沈起幻听到“那昆”这个名字之后略显担忧。</p>
容修知道他在担忧什么。</p>
那昆音乐团队一直在做影视配乐这一块，作品成熟，擅长现代且大众化的音乐。不过，大多比较快餐化，只在早期出过一张影视原声大碟，当时销量比较凉凉。</p>
总体来说，那昆团队的配乐没有太大亮点，也没有可挑错的地方，平平无奇，无褒无贬。在容修看来，至少他们做到了没有喧宾夺主，配乐走的是流水线，信誉高，出活快，游刃有余。</p>
这种水平的团队，想在投标中一举战胜，对自己这边的要求就要更高一些。</p>
可是乐队这边还有更重要的安排，按照计划，dk乐队开年之后，就要趁热打铁商量专辑的事情了。</p>
第二天早晨，封凛如约来到龙庭别墅，带着乐队成员们动身，大家一起去了邻省恒影总部。</p>
一路无话，两个小时车程，一行人上午赶到恒影。</p>
“回一趟公司真不容易啊，”白翼在电梯里叹息，“离总部这么远，这样真不好，我已经是出道大明星了，但是根本体会不到大牌的感觉。”</p>
容修瞟他一眼，“你想体验什么大牌感觉？”</p>
白翼：“就是大前辈的感觉啊，动不动就出现在公司，看见后辈小孩时，可以耍大牌爽一下，目中无人，颐指气使，大明星嘛，被呼啦啦一群人追捧着，而不是在家里当牛做马。”</p>
乐队成员们：“……”</p>
幸好公司离得远，二哥你这不是耍大牌，这是作大死的节奏啊。</p>
来到恒影总裁办公室，门口总秘小圆看到乐队五个男人，笑盈盈站起身：“你们好，参总和音乐部门的老师们，正在里面等，不过这会儿……”</p>
话音未尽，办公室房门打开，一行人朝那边望去。</p>
从办公室出来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脸上没有笑容，给人感觉周身气压很低，好像之前刚经历了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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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总裁秘书，小圆情商自然没的说，不等两方碰头，便笑着唤他“那昆老师”，也算是给dk乐队提了个醒儿。</p>
容修脸上表情不变，对迎面而来的那昆微微颔首：“那老师。”</p>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p>
白翼和兄弟们都礼貌地对那昆点了点头，对前辈问好打了个招呼。</p>
那昆的团队，不是恒影旗下的，但一直和恒影传媒保持着良好合作关系——也可以这么说，恒影一半影视剧的配乐作品，都是由那昆团队创作的。</p>
“生而为人”刚立项那会儿，业内人士就都有所耳闻——恒影发动了，顾劲臣沉寂五年，这次就是奔着国际参展拿奖去的。</p>
电影现在进度怎么样，能不能在内地播出，这些都不清楚，但现在网上已经炒得火热。</p>
这么重要的项目，那昆团队身为圈内大前辈，肯定是要争取合作的，而且参朗发话，还打算参与“最佳配乐”的角逐。</p>
那昆和容修打了个照面，愣神了片刻，身后没关严实的房门内，隐隐传来参朗与音乐部门老师们的交谈声。</p>
短暂的沉默之后，那昆点了点头，不温不火地道：“啊，容修啊，你好，久仰。”</p>
按理说，前辈遇见后辈，这么打招呼应该没错，但语气听着让人不舒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