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维是通俗流行演唱专业的, 当年也是因为文化课成绩一般，有一把高脆的好嗓子、音准较好, 才会选择这个专业。</p>
学通俗的少有选择s大的, 音院学乐器和美声的更多些，他们班通俗专业只有五人，导师选择一对一小课教学。</p>
不过有趣的是, 每当年级专业汇报演出，轮到流行专业上台时唱歌, 台下的学生总是特别的多。</p>
容修坐在社团教室, 方维维和乐队成员们, 都有一种正在上专业课的感觉。</p>
而且比导师严厉得多，看看他那双犀利的眼睛吧，再听听从那张嘴里说出的剧毒的话。</p>
怼得人有种想原地去世的冲动。</p>
美女们，你们都被那张英俊的脸蒙骗了, 那是糖衣炮弹啊。</p>
只听了三分钟演奏, 容修就把岛岛乐队各担当优缺点指了出来, 而且一针见血，毫不委婉, 大多是乐手们平日里遮遮掩掩的弱项。</p>
“控制不够，并不是力量不够，”容修对鼓手说, 想起了之前的纸糊鼓教程，对他说了说井子门大犷他们的教学中心，“有空你可以去观摩一下, 就说我让你去旁听的。”</p>
“好，谢谢容老师。”鼓手激动不已。</p>
容修又点拨了吉他和贝斯要注意的地方，在他们练习的时候，他又把方维维叫到了身边来。</p>
方维维嗓音是很高，也脆生，但和容修就不能比了，他最高只能唱到high c，扯嗓子练出来的，没什么技巧。</p>
容修针对主唱，给方维维讲了很多，又讲了讲他小时候练歌的趣事。</p>
诸如：湖边练声、运动吊嗓子、蹲起爬音阶、浴室练头腔共鸣、伸舌狗喘气儿、躬身弯腰掐腰气沉丹田对着盛满水的洗脸盆唱歌……</p>
老实说，在身为女高音歌唱家的母亲影响下，容修自幼各种方法都尝试过，有没有科学依据先试了再说，那些经历够写两本教材了。</p>
海选时，岛岛乐队唱的《怒放》，他把当时在小礼堂海选的视频给容修看了一遍，之后又在摇滚社团给对方现场唱了一遍。</p>
“正式比赛打算唱什么？”容修问，“不是熬夜排练了么？”</p>
“当然唱牛逼的啦，”方维维把歌单递给容修。</p>
选歌倒是不少，《海阔天空》、《天高地厚》、《追梦赤子心》、《私奔》、《不再犹豫》……都是耳熟能详的华语摇滚，而且大方向是对的，都很励志。</p>
容修颇感兴趣地点了其中一首，让岛岛乐队和了一遍。</p>
“乱发飞舞腊月的寒风，野鸽子掠过青空，</p>
“可怜我此生命中已注定，不能与你同行。</p>
“没有理由，只有借口，就剩下苍天在上……</p>
“……</p>
副歌还没唱完，容修就比出手势叫了停。</p>
容修：“还是情绪问题，编曲是好的，但low了点。”</p>
大维：“没有吧，不低啊，虽然比不上容哥你，但我嗓音也很高的，到时候肯定震他们一下。”</p>
“不是音准，是感觉，我知道你想用新颖的、流行的唱法，伴奏改编得也很新，”容修说，“不过，这终归是一首《苍天在上》，但我听着，更像是站在女生宿舍的楼下，你正仰着头，在唱美人在上。”</p>
方维维：“啊？”</p>
蚊子和鼓手：“哈哈哈哈哈。”</p>
“乱发飞舞腊月的寒风，野鸽子掠过青空，这句歌词写得多好，脑子里要有一种站在苍茫大漠里、迎着西北风、对着白日青空唱歌的画面感，但你没有唱出那种苍远辽阔、苍天在上的感觉，”容修建议他，“试着扩大空间感，从两琐骨中间发声，声音更深一点。”</p>
之后差不多都是这样的细节讨论了。</p>
后来在小伙子们的央求下，容修把这首苍天在上唱了一遍。</p>
因为是老歌，他没有找歌词，没有拿话筒，只是清唱罢了，甚至都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p>
然而，社团教室不小，那道抓人的嗓音一起，就让小伙子们浑身起鸡皮疙瘩！</p>
当他唱到“苍天在上”四字时，那种自然而然拔高的嗓音，带着沧桑辽远的洒脱味道，仿佛长空鸟鸣，开口就穿透了人心。</p>
完全不给人飙高音炫耀的感觉，容哥唱得太轻松、太有范儿了！</p>
高音不是武器，而是情绪需要。</p>
给自己和听众一个宣泄口，到位了就会震撼人心，听着爽快舒服。</p>
快到中午的时候，李黎明敲门进来了，他刚才接到了丁爽的电话。</p>
由于容修专心工作时，会习惯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所以丁爽拜托李黎明提醒一下，让容修记得中午按时吃午饭。</p>
李黎明来时，还带了一位老师，“这是米老师，米笑薇。”</p>
据说是李黎明之前的辅导员，同样也是摇滚社团的辅导老师，看模样像刚毕业不久，比容修年纪还小些，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容修和她聊了两句。</p>
“真的谢谢你，容修，领导已经知道您来校参观了，让我过来看看，”她笑着伸出手，“我校的乐队就拜托了，我是钢琴专业的，对摇滚实在是……”</p>
容修垂眸看她的手指，想来是出于礼貌来看一眼——毕竟s大来了位明星，姑且算是明星吧，还进了她们音乐学院。</p>
容修与她握手：“您客气了，他们很好。”</p>
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简单聊了聊近年来大学生音乐节的情况，随后，容修就一直望向方维维他们。</p>
米老师也不再说话，李黎明打破了几次冷场，但丝毫不起作用。</p>
这两人不来电啊！</p>
李黎明有点无奈，其实他私心里还有一点想给容修介绍女孩的想法。</p>
大约是察觉到容修不冷不热，米老师勉强笑了笑，说还有工作，就对容修说要先离开了。</p>
容修起身，与她握手再会，绅士得让人无语。</p>
辅导员离开之后，方维维他们这才把电吉他一放，凑在容修身边嘻嘻哈哈地笑。</p>
容修瞪了李黎明一眼，后者低头不吱声，两人心照不宣，容修也没多说什么。</p>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p>
抠细节不能过急，好在还有一个暑假的时间可以学习，既然答应帮忙了，当然要帮到底。</p>
况且，容修想，他也正需要一些忠诚的年轻乐队，将来玩大了，可能会有用处。</p>
“走吧，我请你们吃饭。”容修说。</p>
“哥，你还打算去食堂晃荡一圈，不要了吧？”李黎明哭丧着脸。</p>
“出去吃，这附近有什么餐厅，想吃什么，我请客。”容修心情还不错，抛了下车钥匙，“不过，我不吃辣，不喝酒，不吃自助，中西自助都不吃。”</p>
方维维他们一阵欢呼，不吃自助更好啊，整天吃食堂早就腻歪了，校外的自助餐厅他们也都是常客，那就去吃大餐好了！</p>
李黎明望向了门口，照理说，在这个大中午的时间，他把米笑薇带来见容修，不就是为了介绍两人认识，一起吃个午饭吗？</p>
但身为男士，容哥根本不开口邀请，显然对米老师并不感兴趣。</p>
亏得米老师在去摇滚社团的路上，试探地问过李黎明，容修有没有女朋友……</p>
李黎明叹了口气，好奇地问：“哥，你不吃辣不喝酒我倒是知道，为什么连自助也不吃啊，食品安全问题？”</p>
容修走到门口，回头瞟了他一眼：“嫌麻烦。”</p>
众男生：“……”</p>
同样都是肉食动物，为什么容哥就能“肉肉”得这么清新脱俗？</p>
当然，如果他们也有一个连排骨肉也会帮自己剃掉的、恨不得把肉喂到自己嘴里的身边人，想必也会越来越懒惰的。</p>
除非那人在。</p>
否则，容修是绝不会去吃自助的。</p>
端盘子来回几趟，就为了一口吃的，恐怕还没开吃就要闹脾气了。</p>
海定区放眼一望全是大学，在校外商业区选了一家中餐厅。</p>
方维维和李黎明坐在辉腾后座，剩下三人打了一辆车，一行人直奔目的地。</p>
选了个雅间，吃饭时，方维维犹豫地说：“容哥，实在不行，换歌吧，听你唱过之后，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了，实在唱不出那种味道，换个青春点儿的？”</p>
“下周吧，我们来个暑期特训，到时候我安排地方，顺便给我的单曲当合声。”容修随口说，想了想，又补充道：</p>
“正好我要录一首歌，你的嗓音正合适，二哥不够高，你幻哥太飘了——不过，给我干活，我不会给你钱的。”</p>
前半句还没啥，后半句方维维就呆住了。</p>
“给单曲当合声，就是录唱片的合声？”方维维筷子一顿，差点叫了出来，“谈什么钱啊，哥你别打我脸了！dk单曲合声担当，我靠，这个头衔也太牛逼了啊，这都是资历啊，咱们学通俗的，最缺的就是资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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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请继续玩音乐吧，我会帮你的，”容修抬眼看他，“快吃，吃完送你们回去。”</p>
方维维霍地起身，站了个军姿：“是！做牛做马！五体投地！哥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毕业之后我们就跟着大哥混了！”</p>
容修板着脸：“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你们的爸爸？对了，不许剩饭碗，都吃光。”</p>
小兄弟们太激动了：“哎！容哥！”</p>
早餐吃撑了的李黎明：“……”</p>
什么叫糖衣炮.弹，什么叫糖水皮鞭。</p>
唉，又入坑一个，学弟们还是年轻啊。</p>
十一点多还不算正式的饭口时间，来餐厅吃饭时人并不是太多，但用餐结束之后，已经十二点多了。</p>
从雅间出来时，容修戴上了口罩，饭店里已经爆满了。</p>
中餐厅位于繁华商业区，容修走在步行街的人群里。</p>
街边的商铺中央，还有一处小广场大小的大排档小吃区，到了晚上会摆夜市。</p>
而白天这个小广场则作为游客的休息区，以及类似于落海西艺人广场，是允许持有“卖艺证书”的艺人进行表演卖艺的地方。</p>
辉腾停在距离步行街较远的多层停车场。</p>
从餐厅出来，一路上，方维维给容修介绍了二十多所国内重点大学的所在地——海定，以及大学区这一片能找乐子的地方。</p>
步行街行人熙攘，除了鳞次栉比的店铺，放眼望去，全是帅气靓丽的大学生……</p>
小广场四周是店铺，很多街头表演艺术家在卖艺。</p>
听大维口沫横飞做介绍，容修来了兴致，在一处玩沙画的女生面前停步。</p>
这里和落海西艺人广场也有不同之处，主要在于表演才艺很年轻、新颖、有趣——卖艺的大多是大学生，平均年龄较低，大家主要为了参与、锻炼、娱乐。</p>
而井子门则都是卖艺老炮了，大家几乎都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玩的东西更传统、专业，更迎合观众一些，竞争也更为激烈。</p>
相对来讲，容修更喜欢海定这边的文化气氛。</p>
方维维滔滔不绝，就快黏在容修身上。</p>
李黎明一下来了火气，强挤在两人中间，“我哥也是京城土著，你哪来的优越感？男不男女不女的，你离这么近干什么？”</p>
方维维挤了挤，转身来到容修左侧，“哎？师兄，我是为了掩人耳目啊，挡着点他，太显眼了，容易被人发现。”</p>
两人一左一右开怼：“去去去，烦不烦你。”</p>
事实上，走在小伙子中间这人，的确吸引不少女孩子的目光，也有人拿起手机偷偷对着这边玩起了街拍。</p>
可惜遮着脸，大热天的戴口罩，该不会是哪个明星吧，只有明星才会这样？</p>
坐在乘凉长椅上的一堆女学生首先产生了怀疑。</p>
要知道，一个人的脸能遮住，但他出众的气质在人群里过于醒目，那个光环是无论如何也遮不住的东西。</p>
“喂喂，后面有女的在指指点点。”李黎明小声道。</p>
方维维回头看了一眼：“花痴，容哥咱们换个地方？”</p>
容-美术白痴-完全走神-修：“……”</p>
一身衬衫牛仔的男人站在沙画的摊位前，凤眸明亮，目光中充满了欢喜和好奇。</p>
他的眼前是一个画画的女孩，大约二十来岁，是师范美术专业的大学生，二维码旁边有介绍。</p>
从风景到人像，沙画板上的手小小的，十指扫过细沙，转眼就变成了群山峻岭，瞬间又变成了硝烟战场……</p>
容修心中惊叹，默赞了好几遍小丫头真厉害。</p>
世界上的任何艺术，玩到了极致，都可以是震撼心灵的作品。</p>
就在这时候，容修挑了下眉，不远处的音箱里，传来了试麦的声音。</p>
很快就传来了吉他的音乐声，是民谣吉他。</p>
“我靠，休止符？”方维维踮着脚，一眼就看见站在人群里那个正在调整话筒架高度的青年，“理工的休止符乐队，容……咳，哥，那边是休止符！”</p>
“休止符？”容修嘴上应着，手机扫了沙画妹子的二维码，打了赏，并没有转头，只是想把这个沙画表演看完。</p>
画画的女孩听见手机铃音，也没抬头，只是小声说了句：“谢谢。”</p>
“不客气，很棒。”容修专注看沙画板。</p>
听见这嗓音，她愣了下，仰头看他，不由怔住了。</p>
那是一双多么漂亮的眼睛啊。</p>
见容修完全没反应，方维维叹气道，“哥你长点儿心吧，休止符败给dk都被嘲笑了……”</p>
容修这才侧头：“你说什么？”</p>
“就是王冠比赛啊，你们在大礼堂抽签，抽到的理工休止符乐队！后来，被幻神淘汰下来了，还是在他们校礼堂比的……”</p>
容修：“……”</p>
“他们哪能比得过dk，输得彻头彻尾，还被学弟学妹们耻笑了——连我听说这事之后都很生气，‘休止符’是咱们大学生乐队当中数一数二的，他们队长今年毕业，没想到，乐队还没解散，居然在卖唱！”</p>
容修愣了愣：“哦。”</p>
方维维：“……”</p>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容哥冷漠了些。</p>
容修一直低头垂眸，盯着沙画板上的画，根本没有再和方维维聊休止符的话题。</p>
步行街小广场喧嚣，四周一片嘈杂，方维维和李黎明一齐眺望远处。</p>
麦克风试音结束之后，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p>
然而，容修却能听到。</p>
对方在调试民谣吉他的琴弦音准，又简单地弹奏了一首流行歌曲的前奏，显然在热身活动手指。</p>
又过了一会，麦克风有动静了。</p>
透过话筒再次传来呼吸声，那人没有多说话，远处却传来围观人群的欢呼，大约是他的同学们。</p>
“帅帅帅！大巨加油！”</p>
“师兄！师兄！”</p>
“我们永远支持你！鞠帅！加油！”</p>
“打赏打赏！”</p>
容修的目光依然平淡，没有从沙画上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