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刚登上舞台时, 乐队成员们并没有戴上斗篷的兜帽，不然歌迷们只能从他们的身形上分辨出谁是谁了。</p>
暖场乐队的李黎明他们, 熟练地帮容修打下手, 快速地捋线、连接乐器，大哥们只安心调试自己的效果器就好了。</p>
容修一直用单块儿，比幻神的综合效果器麻烦些, 一块连一块的看上去很复杂，好在调试效果器参数对职业乐队来说, 并不用太久时间。</p>
幻神加入dk之后, 成了容修的专属主音, 容修在小渡家登台时极少弹吉他，偶尔和幻神玩一回，就会引起歌迷们的尖叫追捧，两人在舞台上同框双吉他疯狂solo, 实在是太牛逼了！</p>
而刚才就在乐队上台时, 很多歌迷都发现, 今晚的容修再次地拿了电吉他，不是fendermb, 而是一把黑白色的依班娜。</p>
调试乐器时，钱芊在舞台上和观众互动、活跃着气氛。</p>
直到白翼走到麦克风立架前，观众们这才惊讶起来。</p>
什么？正打比赛呢, 热身曲目，是要由贝斯手主唱吗？</p>
虽说只是热身试音，但也有分数在, 评委们肯定也会稍微参考一下吧，况且还有场外组委会、专业摇滚大佬、特邀评委的投票呢！</p>
容修怎么想的啊？</p>
大家都知道，白翼写了三首歌，被音乐同好们笑称为“男人贱歌三部曲”，眼下还没有正式线上发行，网上却已出现各种侵权行为，live视频满天飞，盗版试听、直播翻唱、免费下载屡见不鲜，明明已经注册了版权，可是，容修和歌手工会并没有出手遏止。</p>
难道是宣传？</p>
舞台下方传来歌迷们的窃窃私语。</p>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人上一千，彻地连天。</p>
起初只是小声嗡嗡，随后下方越来越嘈杂，观众池一侧的雷鸟乐队粉丝群开始质疑并起哄。</p>
弹幕里也一片震惊：</p>
【王冠比赛居然让贝斯手唱歌？？？】</p>
【卧槽这是什么骚操作？！】【井子门完了】</p>
【是对比赛的轻视，还是对雷鸟的不屑】</p>
白翼站在麦克风前，调整了一下麦架高度。</p>
钱芊已经退了场，站在舞台侧边评委席的附近，本想维护观众秩序，拿起麦克风，她才察觉到，音响师居然提前把她的麦克风给关了。</p>
钱芊有点懵，回身寻找食草狼前辈，却发现一直站在身边的郎哥不知道去了哪。</p>
容修和沈起幻带着电吉他，来到白翼的左右两侧，冰灰的键盘也在稍后些的位置上准备好了。</p>
向小宠的架子鼓比较醒目，毕竟这是一场架子鼓的较量。</p>
一切就绪，男人们一袭黑袍霸气就位，却没有立即开始他们的热身献唱。</p>
观众池里越来越喧嚣，就在这时候，舞台下方传来一个男声：</p>
——“请问容修，dk狂热粉丝骚扰大松父母的事，你们是怎么看的？”</p>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在雷鸟那一侧的粉丝群中，刚好盖住了前排粉丝群的嘈杂声。</p>
摇滚人和媒体人向来是宿敌。每年《地下王冠》开赛之后都会记者云集，即使平时不关注摇滚，也会分出精力打探一下赛间的新闻，主要是摇滚圈给群众的感觉是离经叛道、反叛另类，摇滚明星一直以来都是坏小子的形象，直接和“丑闻”挂钩，拿到他们的丑闻，上头条妥妥的。</p>
乐队们想要夺取王冠，摇滚迷们想看精彩的比赛，而媒体记者则希望拿到能博人眼球的新闻。</p>
如果能在比赛时，激起摇滚歌手的情绪，最好是打起来才好呢，那么明天的微博热搜、新闻头条就必然是自己的啦！</p>
舞台上的沈起幻望向突然发声的方位，收回视线之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容修。</p>
果然如同计划中的一样。</p>
之前在休息室里，沈起幻对容修提过，在比赛过程中，可能会有记者对dk进行针对性采访。</p>
这种情况，在任何赛场上都很正常。</p>
有胜负，就会有阴谋；有利益，就会有伤害。</p>
“那就让他们把狐狸尾巴露出来。”容修当时说。</p>
容修厌恶战争，更不喜敌暗我明。</p>
而战争的背后，除了无穷的伤亡，还有无尽的利益。</p>
与其站在原地等着对方不知何时朝自己丢来手熘弹，不如主动吸引火力，给对方制造“绝佳机会”。</p>
白翼早已千锤百炼了，再次首当其冲成为了吸引火力的战士。</p>
尽管很多人都有心理准备，毕竟这是#白翼出狱复出#之后第一次登台，但观众池里还是静了一会，紧接着，就“轰”的炸开了锅。</p>
可想而知，两边粉丝一直憋着火，双方顿时掐了起来。</p>
后排一大群没票的、刚从二道门硬闯进来的井子门歌手们见状，二话不说就和雷鸟的男歌迷们对上了。</p>
“请安静！请安静！”钱芊焦急地朝小渡家音响师比划手势，可是，话筒依然没有声音。</p>
钱芊索性大声喊道：“各位，请保持安静，现在不是媒体采访时间！观众朋友们，有请我们的歌手……”</p>
主持人维护现场歌迷秩序，电视台演播室或许管用，然而在live house却丝毫不起作用。</p>
甜美的嗓音一下就淹没在铺天盖地的起哄声中。</p>
赵光韧和苍木早就得到了消息，他们知道容修心里有数——热身曲目由白翼完成，在上台之后争取立刻接受媒体的采访，这些都是容修的主意。</p>
不过，在看到舞台下方的动荡、听到对家歌迷们的起哄时，两人当时就后悔了。</p>
真的要这么玩吗？</p>
现在取消记者提问环节还来得及吗？</p>
观众池里嘈声一片，而舞台上的男人们却没露出多余表情，他们仍然挺拔地站在高处。</p>
容修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袍，来到了白翼的身边，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了发出提问的记者。</p>
在雷鸟粉丝们的前排，脖上挂着蓝色证件，这是《地下王冠》观赛采访的通行证，小渡家没有理由拒绝大赛媒体人进门。</p>
容修平静地看向那位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p>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那人见对方注意到了自己，便开口再次问道：“请问，白翼，大松当年受人指使、谋害你两个家人的性命，却逍遥法外九年，这件事您是怎么看的？”</p>
在场歌迷们愤怒地瞪向那名记者。</p>
大约只有站在舞台上的乐队兄弟们才能看见，容修的身形稍往前挪了下，完全出于本能意识，他用身体的一侧，挡在了白翼的身前。</p>
下意识地，想为兄弟挡住所有的炮火。</p>
不等白翼开口，容修把麦架移到近前来，对那名记者说道：“国家一定会对不法分子做出公正审判，我们相信法律，并尊重任何审判结果。如果，一定要问我们看法，那么，我只能告诉你：时隔九年，已经过去九年了，他依然愿意站出来自首，并指认真凶，我们恨他，也感谢他。”</p>
那位年轻的记者默了默，又问：“那么，您知道dk的粉丝人肉大松的父母的事么，人肉事件在微博上已经是热搜前五了，对于粉丝的所作所为，您是怎么看的？”</p>
远处的苍木表情异常严肃。</p>
身为官方后援会的最高管理者，苍木所代表的就是粉丝，他很清楚这种问题有多坑。</p>
当然不能支持粉丝，人肉行为是违法的，但众目睽睽之下斥责、批评自家粉丝也并不明智，毕竟对方并未作出伤害二老的事情，只是堵门质问了几句罢了。</p>
容修扶了一下话筒，说道：“昨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我和白翼，还有另外两位兄弟，经历过失去家人的痛苦，感谢粉丝们对我们的关心、爱护，和同情，但是——”</p>
说到这里，容修顿了片刻，眼神扫过了舞台下方的直播镜头，环视台下的粉丝们，重又落回到那名记者的脸上。</p>
容修的嗓音格外柔和：“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不想用好坏、对错、黑白来评价支持我的人——不是怕得罪粉丝，我只是想起，尼采说过的一句话：出于‘爱’所做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善恶的彼岸。”</p>
记者张了张口，一时间没接下一句。</p>
苍木猛地舒了口气，这个回答很好，姑且先不管人肉大松父母的是不是粉丝，至少容修的回答让其他粉丝们的心里熨贴。</p>
因为爱啊，都说一粉顶十黑，那不也是因为狂热喜欢吗？</p>
爱豆知道大家是因为“爱”就行了，有时候因为一时冲动在网上说错话，自己事后是知道的，大不了以后收敛点就是了。</p>
“我知道，网上有很多粉丝支持我，同情我，”白翼上前半步，对话筒说，“有的妹子说，二哥家破人亡了，杀人凶手逍遥了九年，回来自首了，还不用偿命，为我鸣不平；有的哥们说，让凶手全家都不好过。还有人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我看见很多人为在我打抱不平，真的，谢谢你们……”</p>
白翼后退一步，朝舞台下方鞠了个躬。</p>
然后，他看向了容修，嘴角扯起一抹难看的笑来，“当年，大松失踪之后，我和容修几个兄弟，也去找过大松的父母……”</p>
白翼给大家讲了讲当年在崇文里作妖的事，讲了讲那半个月来，他们是怎么折磨两位老人家的，而二老又是怎么待他们的。</p>
舞台下方的观众静悄悄地听着。</p>
白翼说着，看向台下的那名粉丝，“大松犯了罪，按法律来，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毫无怨言，和大松的父母没有关系，这是法律上的。另一方面，大松逃亡了八年半，我进去了八年半，那两位老人被外界指责了八年半……如今，大松伏法了，二位老人又要过着有儿子不如没儿子的生活，到闭上眼睛那天，儿子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我觉得，这已经是对为人父母的他们，最大的惩罚了。”</p>
白翼说完，小渡家现场静悄悄的，连一直争执的粉丝们也不说话了。</p>
容修用目光扫视着幽暗的全场，“网络上有很多人——不要对号入座，我是说，很多人——他们自诩‘正义的使者’，永远站在道德制高点，善于激起民众情绪、惹起话题争端。然而，我却认为，真正的‘正义’是能够化解仇怨的，能够让人心平气和的，能够抚平人们心灵创伤的——法律制裁了大松，大松心服口服，接受国家的管教和改造，但是，如果我们去骚扰他无辜的父母，他一定会怀恨在心。如果我们那么做，和指使他犯罪的华云霆有什么区别？”</p>
说着，容修突然话锋一转，深邃的目光犀利起来。</p>
“但是，我始终不相信，我dk的粉丝，会做出伤害无辜老人的事——”</p>
容修一句话，令全场震惊了下。</p>
容修环视观众池，神色愈发地深沉，眸中那抹深邃也越加发寒，他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臂，朝身后的背景墙大荧幕指了一下。</p>
与此同时，大荧幕里出现了一个无声的画面。</p>
在场的观众们仰头朝led大屏看去，那是一个夜间的视频，拍摄得非常清晰。</p>
“是微博上的那个人！”周赞赞第一个喊出了声，“那个人肉大松爸妈的……狂热粉丝。”</p>
场下观众嗡嗡作响，大家讨论了一番，大家从视频里看见那个小伙子，从一辆出租车下来，两手揣兜，小跑着进了一家公司。</p>
“那个楼是金州演艺？”观众池里有人说道。</p>
雷鸟那边的粉丝们脸色不太好，因为雷鸟乐队目前就正在和金州演艺合作。</p>
这时候，环绕音响里传来一个男声：“人肉是违法的行为，这个人已经在一小时前，于河北金州演艺总部，被警方带走接受调查。”</p>
粉丝们回头回脑寻找说话的人，有人转身望向二楼监听室。</p>
顾劲臣站在落地窗前，对话筒说：“希望dk粉丝们不要恐慌，不要模仿那人的不法行为，那位自称dk狂热粉丝人肉大松父母的人，并不是官方后援会的成员。”</p>
舞台下顿时混乱起来！</p>
食草狼在音响师身边，接过那个刚从顾老师手里拿到的u盘，在视频播放之前，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视频。</p>
直播间更是炸了，网友们可以去度娘。</p>
什么？所谓的dk狂热粉丝，竟然进了金州公司的大门？金州演艺是什么？那不是雷鸟的现任东家吗？这也太欺负人了吧？</p>
“那位记者，比赛还没结束，您想去哪？”劲臣站在二楼监控室，透过玻璃窗，望向刚才提问的记者。</p>
那名记者脸色微变，他正在喧闹的人群里慢慢往后退。</p>
听见劲臣的问话，他愣了愣，仰头望向伫立在二楼窗边拿着话筒的顾劲臣。</p>
“这位记者先生，对于你今晚破坏比赛流程、恶意损害dk名誉的行为，dk官方将会依法取证公证，并将采取相应的法律手段，首先向您发出律师函。”</p>
记者脸色大变，转身往二道门的方向走去。</p>
观众池里传来后排男粉丝们一阵起哄声。</p>
这群井子门歌手们最近跑了不少白场，一直由钱塘派活儿，捧着容哥的饭碗，今晚没有门票，硬闯进门之后，根本挤不到前边，眼瞅着帮不上容修什么忙，正急的抓耳挠腮。</p>
正好这时，见一直咄咄逼人问容修和白翼问题的记者从人群里挤出来，哥几个干脆围过去，堵住了门，嘘得那人面红耳赤——</p>
“想走？没门儿！比赛没比完呢，大记者，你想走哪切？”</p>
“没听顾影帝说吗，你想走哪去，等着律师函知道吗？”</p>
“站这，敢动一下，关门打狗。”</p>
“欺到咱二哥头上了，今儿不比完赛，不许跑！”</p>
对，等着接律师函吧，还有金州，雷鸟，欺人太甚，赛前搞事情，根本没有王冠精神！</p>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井子门和东四双方粉丝们又骂开了。</p>
容修站在舞台上，遥望向远处对面的二楼，这双坏眼睛让他看不清楚对方，但他还是对那个方向微微颔首表示了感谢。</p>
这一回，顾劲臣的反应和行动，甚至比自己更快一些。</p>
容修垂眸笑了下，在他忙着给队员特训抽不出空时，调派了张南去查那位“狂热粉丝”，张南在调查过程中表示，已经有人一直在跟着这个事了，那四个人是顾家的人。</p>
舞台侧边评委席也很热闹，三位评委正皱着眉小声交谈，茶几上的手机亮着的，坐在中间的那名中年评委正在对组委会汇报什么。</p>
而员工通道口那边，走廊里，能看见候场室的那扇门一直半敞着，坐在屋里的雷鸟四人脸色极差。</p>
“什么狂热粉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雷鸟主唱低吼道，“金州一直和dk有仇吧？”</p>
“不说粉丝的事，”戈强紧绷着下巴，“那个记者你不认识？”</p>
雷鸟主唱眨了眨眼：“他以前就是咱们东四的娱记啊，现在做自媒体，如果他不想搞事情，我提建议也没有用啊。”</p>
“强词狡辩。”戈强双手攥拳，手背上青筋明显，气得眼睛发红，半天没说出来话。</p>
“老大，这是比赛，关乎前程，你别有妇人之仁行吗？”</p>
“……”</p>
雷鸟乐队只有戈强一人是京城土著，他费尽心思才找到三名摇滚高手、组成了一支和原乐队水准差不多的团队。</p>
但是，事到如今才发现，一支乐队的成功，“水平”有时并不是第一重要的。</p>
突然很想念过去的兄弟们，戈强坐在候场室再也没有说一句话。</p>
食草狼归位之后，两位主持的麦克风也开了，两人维护了观众秩序。</p>
“现在真相大白了，”白翼扶着麦克风，说道，“我就知道，咱家妹子都是善良的好姑娘，兄弟们都是讲原则有义气的，欺负老人的绝不是咱们dk的人！”</p>
“说得对！二哥，咱们兄弟光明磊落，绝不会干那种丢人现眼的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