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好。”钟离出乎意料地爽快。
他干脆利落地把小狐狸放了下来，压着他的腰让他在榻上趴好，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动作之快，竟然让小狐狸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上当了。
门外，托马还满脸惆怅地在走廊边上蹲着，手里还拿着小狐狸扔在走廊那一头房间门口，当来迷惑钟离的红围巾。
“钟离先生……”托马看见钟离走出来了，连忙站了起来。
“嘘。”钟离做了个手势，把门轻轻地关紧了。
若非感觉到外面有人，担心达达利亚惊叫起来被别人听了去，他怎会真的为这个屡教不改的小混蛋通融。
托马看了一眼钟离，又看了一眼禁闭的房门。
虽说以钟离温和儒雅的气质，应该不至于下什么狠手，但没见着阿贾克斯到底如何，托马心里始终有些忐忑。
其一是因为晚上家主大人还要请阿贾克斯和旅行者吃饭，若是阿贾克斯法赴宴，那他这个没有为客人解围的家臣不免失职；至于其二，则是他本来就不太对得住这位旅行者的小男朋友，心中有愧，自然难安。
“钟离先生，”托马压低了声音，斟酌着问道，“阿贾克斯的围巾落在外面了，我能进去还给他吗？”
“你先随我来。”
法，托马只能老老实实地跟这钟离去了厨房。
“钟离先生，您是要做什么吃的吗？或许我可以帮忙。”
“客气了。”钟离慢腾腾地在厨房里晃着，仿佛在检阅这家店的食材新鲜不新鲜，“你之前没有去帮他找旅行者，我很感谢你。”
“我……”钟离先生太直白了，托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虽然托马并不意外钟离可能听到他和阿贾克斯的对话了，但是直接被当面挑破，还是太尴尬了。
“阿贾克斯这孩子，生性贪玩，这些日子来稻妻没人管着，想来玩得心都野了，也不知道他在社奉行府上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不！阿贾克斯他……”托马硬生生地改了口，“他没添什么麻烦，真的！”
也许是因为和阿贾克斯一起被捉包的原因，托马在这位老师面前莫名地有着极大的心里压力，平日里社交天赋的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
但阿贾克斯只不过是半夜偷偷溜去旅行者的房间，还没被府里的守卫逮到而已，严格来说，并没有造成损失。哪怕家主大人已经生气地下令整顿，这也是社奉行府自己的问题，不能算是对方造成的麻烦。
“那看来还是有点麻烦的，多谢你们包容他了。”
钟离笑了一声，笑得很温和，但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托马有些心惊胆颤。
“不过我刚才已经教训了他一顿，下手或许有点重，所以……接下来这几天，他应该会安分些。”
“啊？”托马心里咯噔一下，敲起鼓来。
该说璃月的老师果然是认真负责，武德和师德一样充沛吗？
那他要是知道自己绿了他的学生，他该不会为他的学生出头吧？托马很难不往这方面想，这位老师说话虽然客气，但话语里对他的学生却满是回护之意，想来是十分在乎的，不然也不会远渡重洋，追到稻妻来揍这个逃跑的坏学生了。
钟离并不知道托马心里在想什么，只当托马是小狐狸刚认识的好朋友。在他人家看来，这两个年级差不多的大男孩，能玩到一起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钟离在厨房装食材的架子上，随手选了块大小合适的生姜，又问托马：“你刚才是想去看看他，对吧？”
“这……钟离先生，既然不方便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了吧？”托马小心翼翼地捧起手里对折叠好的红色围巾，“这条围巾，还请您代还。”
“你误会了，此物既然是你捡的，还是由你亲自还给他为好。”钟离和善地摇了摇头，并未接过，“我方才不让你进去，是因为你和阿贾克斯刚认识不久，又未曾听他的去帮他搬救兵。若是你再进去看到他难堪的模样，他多半是要记仇的。”
托马这才恍然大悟，以他那般唐突，的确容易被阿贾克斯误会成专门来看他笑话的。
“阿贾克斯虽然是贪玩爱闹了些，但基本的道理也还是讲的。你便是真的意得罪了他，好好说也都能说得开的。”
恐怕就算想不讲道理，阿贾克斯也会被老师打到讲道理吧？托马在心中暗自腹诽。
但他其实却不知道其中的关键——某人才跟钟离撒娇说完要面子。如果钟离真扭头就把托马放进房间里了，那某人不知道能闹成什么样子。
“原来如此，多谢钟离先生指点。对了，您这是要做吃食吗？我可以来帮忙的。”
稻妻人常食海鲜，烧烤，故而家家户户都会做去腥解腻的小菜，比如海藻，又比如切得极薄的，腌渍过的姜片之类。托马作为家政官，对此自然也是极为拿手。
“噢，这倒不是。”
钟离风轻云淡地给托马露了一手。
只见他把那块生姜的皮剥了个干净，又流畅地切削了一圈，将生姜削成了个八面的棱柱。
一刀未差。
托马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谁能想到钟离的手，能稳得不像个教书先生，反而像个精巧的案板师傅？
这还没完，钟离又拈着这根姜条转了一圈，将它的棱边都一一削去，然后再捏着刀片，用刀尖在姜条的表面刻起了花纹。
“哇，您这是……”托马碧绿的眼睛睁得溜圆，虽然他的厨艺也很不，但在这么一根手指粗细的姜条上雕刻，他还真没试过，摆盘用的萝卜花他倒是会许多款式。
“秘密。”钟离两个字就把托马堵了回去。他整治小狐狸的办法，可不足为外人道，要不然小狐狸那紧巴巴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当然，小狐狸的面子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托马又没惹到钟离，钟离也不至于就让他这么尴尬地杵在边上。
“实在抱歉，托马。不过我另有一事暇兼顾，不知可否请你帮忙？”
“当然没问题啊！”因为被拒绝显得有点消沉的托马瞬间就振作了起来。
“如果我没听的话，阿贾克斯今晚是要和你们一起吃晚饭吧？但他明显有些积食了，所以我想请你做一份三鲜消滞汤。”
“包在我身上，阿贾克斯他吃得甜吗？”
这活托马可会了，不管是消滞汤还是醒酒汤，他都会好几种。钟离所说的三鲜消滞汤一点也不难，不过是用山楂、萝卜、青橘皮切丝，再加冰糖煮汤，专治胃胀积食。
钟离一脸和善：“他不挑。”
托马：“……”
钟离把那雕好的姜条往洁白的小瓷碗里一放，又把剩下的边角料细细地切成沫子，倒进碗里，再加入少许的清水，便大功告成了。
“那便麻烦托马小兄弟了。”钟离说完，端着碗走了出去。
三鲜消滞汤要煮好起码要半个小时，足够他为小狐狸的教育工作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托马看着钟离远去的背影，还在暗自感慨这位老师的淫威。在他看来，可怜的阿贾克斯便是想挑，当着这位老师的面恐怕也不敢。
他哪里知道钟离说的可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实话。
毕竟狐狸本来就是杂食动物，再加上这是只来自至冬国的狐狸——在天寒地冻的冰原上，挑食？那种老鼠都抓不到的光景，遇到虫子苔藓都要啃上两口，哪里有资格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