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契主送给你的吗?”
边越所有思绪随着冰凉的指尖触碰上耳垂之时戛然而止。他不敢吭声,甚至连动作都不敢,只能听着司空继续道,
“其实我看这玩意儿好久了,你应该不喜欢银色吧?这个不像是你自己做的。”
冰凉的指尖揉搓着那颗冰凉的晶石,揉得耳垂发烫泛红。边越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他不敢多说一句。他怕表现出来了,司空就发现异常了...
猛然间,耳垂感到一股大力的拉扯,撕裂的感觉让边越终于忍不住。抬手,猛得攥住司空的手腕,
“不要...”
司空挑了下眉,丝毫没有顾及边越的抗拒,随着手上大力一扯,滴滴血珠在空中飘落。那一刻,边越好像看见自己最后的希望就这样被轻易掠夺毁灭,
“不要!”
“那么激动,看来是契主送的咯?乖啊边越别紧张,我不喜欢你身上戴着契主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枷锁。”
...
“枷锁?”边越的声音抖得太厉害,抖得司空也有些诧异。一个耳钉而已,边越的反应确实有些太大了,他甚至能感到比之前还要强大的精神力在不受控地喷涌。
那一刻,耳垂撕裂的疼痛,左腿见骨的伤势,以及身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边越好像都感知不到了。
完了。那是比自己遭受洗契或者死亡还要强烈的恐惧...如果司空将耳钉销毁了怎么办。如果...他把纪南传送过来了怎么办!他不能拉着纪南一起死,绝对不能。
“嘶...”
司空从来不介意边越向自己靠近,所以当边越突然抬头时自己也没躲...但绝对不是让他将虎牙极深地刺进自己颈动脉。
这是猛兽捕猎时来自本能的猎杀位置。曾经,星辰和他打闹的时候也会轻轻咬这儿。
司空丝毫不在意喷涌而出的血液,扯住边越的头发狠狠往后一拉,“你不能咬这,我会不高兴。”
随着话落,哪怕是颈动脉也能顷刻间愈合。边越从那已经完好如初的伤口处偏过目光,直直望向司空的眼睛,
“还给我。”
边越嘴角的鲜血太刺眼,司空看着他,淡漠的语气同之前大相径庭,“不还。契主的东西,脏。”
“我说还给我啊!”
顷刻间,司空感受到自己的铁链居然有了一丝松动,甚至连整个大厅都有些微的震颤。他很不爽,不爽边越居然就因为一个耳钉和自己发这么大脾气,也不爽到头来还是纪南的东西才能激发这头老虎的潜能。
...
铁链松开了,边越心在意是司空有意松开的,橙色精神力在空中汇聚成猛虎,精神力的高度集中让其甚至散发隐隐金光,呼啸间猛得朝司空嘶吼而去。
司空轻轻笑了声,猛得掐住了边越的脖颈。他知道边越擅近战,哪怕左腿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借力朝自己攻击。真顽强,也真可笑。
手下施力,掐着脖颈将边越一把提了起来,借着精神力往远处狠狠一抛。猛虎即将扑杀而至那刻,幻化“虚空”...
随着边越重重撞在墙壁摔落那刻,司空也难得蹙了下眉。他的“虚空”按理说应当能够视所有的攻击才对,但他居然在猛虎穿杀而过的那刻,感到了一点疼痛。
其实不过像被细针扎了下而已,并不明显,但也足够司空惊异。这是从未发生过的。
回头望向再次准备攻击的猛虎,许是因为边越受到了攻击,这次的动作减慢了些许。司空干脆继续站立不动,直到猛虎再次对自己进行攻击...
啧,还是会痛。
余光瞥见边越在小小的血泊中再次站起身,司空当先挥手,形的精神力如铜墙铁壁般尽数压去,处可避。
“嗯!”边越开启了防御,但他们的精神力本就不在一个等级。随着防御破碎成一缕缕橙光,强大的压力逼迫得边越跪倒在地。
好痛,身体根本就动不了。鲜血从咬紧的牙关缝隙一滴滴落在地上,金色盔甲在绝对的压制攻击下开始幻灭,散做光辉飞舞。像最后一场烟火,盛大而绝望。
随着边越遭受攻击,那头精神力组成的猛虎辉光骤减,由淡淡金色再度化为橙色。司空挑了下眉,再次利用“虚空”接受猛虎的攻击...
这一次,他感觉不到疼了。
恍惚间,他想起了临忘族祭司的一句话,“金色的灵魂”。司空猜不透其中的关联是什么,但看来当边越的精神力光辉提炼至金色,就能给自己带来伤害。或许,就像自己的精神力颜色随着时间和强度的推移,由白色转至透明形吧。
但是,他可是用了百年才完成这个蜕变,甚至自己一度以为这只是精神力达到一定强度就会自动转变为色...
边越,还真是出乎意料。
罢了,妨。反正自己只要攻击边越就好了,就这样不停地攻击,留着最后一丝鼻息就行。
形的巨大压力声色,但是刮过身上就像数小刀割裂着边越的身体。
盔甲彻底消散了,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尽数撕碎。
边越疼,疼得意识在那一刻都变得淡薄。恍惚间,居然脑海中想起的只有纪南说过的一句话,
“他怕疼。”
这还是纪南求司空不要为自己洗契说的。如果可以,边越好想回他一句,
“我早都不怕疼了。你看,骨头被刮着我也没哭,怎么能算怕疼啊。”
血可能真的流了很多,甚至模糊了视线。随着司空再度施力,“墙壁”好像化作了不停捶打“铁锤”,不停息地朝自己攻击。保护罩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边越再也调动不了精神力,甚至连那头幻化的猛虎也被收回。
...
他的运气可能真的太差了。如果耳钉不曾被司空取下,恐怕现在纪南就能感受到他的枯竭了吧。
你说,是不是所有的运气都用来和纪南相遇了,所以他们之后的运气才会差到这个地步呢?
边越不知道止境的攻击是什么时候停止的,疼痛一直在蔓延,恍惚间,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躺在血泊中。是自己的血汇聚而成的一个“小池塘”。
直到脚步声一步步逼近,最终停在自己面前。头发被猛得攥起,逼迫他抬头和那双灰色的眼睛对视。
那枚小小的耳钉在眼前恶劣地晃了晃,司空笑得开心,
“还要吗?要就自己抢回去呀。”
“...还给我。”
“抢不回去,我就不还。”
好痛。意识所剩不多了,边越逼着自己的脑袋再转转,再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至少,要是绝境下的最优解法。
...
“司空...送我去,洗契台。你把...耳钉还我。”
至少这样,纪南是安全的。他不会来到这个鬼地方,永远不会。
司空没有情绪,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在鲜血中依旧褶褶的棕色瞳眸,良久,嘴角轻轻一勾,
“来吧。”
随着身体被抱起,边越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伤得有多重。随着司空的脚步,他的血流了一路,像一朵朵沿途盛开的血莲。
每一点小小的颠簸震颤,都让他疼得微微喘息。没力气咬牙了,任由血液顺着嘴角滴落。直到沿途终于忍不住,咳了一下。身体更剧烈的疼痛下,吐出的是又一口鲜血。
司空偏头扫了眼,调笑道,“纪南上回骗我啊,他还说你怕疼噗。”
边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这么一嘴,但他就是想说,
“他不在...我怕给谁看。”
司空笑了声不置可否,“你还挺会撒娇。”
随着身体被放置在冰冷的洗契台,边越突然舒了口气。
罢了,这已经是现在最优解法了。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洗契而已,天各一方而已,都活着就好了。
勉强抬起手,血迹染红了司空一片难得干净的白色衣角,
“该你咳..还给我了。”
司空闻声转过身,扫了眼边越倔强攥着自己衣角的手。那种强烈的不爽感再次涌上心头。
契主送的东西,就这么好吗?
边越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耳钉,白色的灯光下反射点点光芒。像一片冰冷中最后的热源,像绝望中盛开的最后一朵小白花。也是他最后的寄托...希望。
让他忍不住拼尽全力,忍耐尽的疼痛伸手想要握住。将它握在掌心,留在心上。
“不给你。”
随着司空握拳将耳钉包裹,那点光芒消失了,化作数细碎的银屑裹挟着精神力,洋洋洒洒飘向自己脸侧。
像一场处可逃的寒冬中飘落而下的雪,冰冷入骨,一片黑暗。
边越没有闭眼,就这样静静看着那细碎而落的银屑。在精神力的加持下,它们甚至来不及落至自己身边,便化了。连停留在他指尖的机会都不留。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流泪,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最后的希望化作尘埃,归于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