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端来一盅沙参乳鸽煲猪蹄汤进来,轻声道:“太夫人,你看这么久的书也该歇会儿。”
谢辞盈闻见香味,搁笔,“你说得也是。”
她瞥见春杏欲言又止的神情问,“你可是有什么要话说?”
“太夫人,你早上糊涂啊!”春杏终于忍不住道,“今天早上你就应该带奴婢过去的,奴婢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可以悄悄劝阻你,别那么轻易饶过了大公子。”
想起谢辞盈坎坷的命运,春杏心中不由忿忿不平,换做是她,肯定恨不得把大公子剥下一层皮解恨。
谢辞盈轻笑,不答反问,“你现在是住在哪儿?”
春杏想也不想到,“自然是苏府。”
“那就对了。”
谢辞盈悠悠喝了口汤,心中赞叹这味道真是够鲜美,突然对日子有了点盼头。
她不咸不淡接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别看她们都尊称我,表面上服服帖帖的,说到底咱们都算不上苏府真正的人,凡事还是不要做得太过比较好。”
“可大夫人她已经对所有下人都放过话,说从今以后都让你多加管教大公子,要是有人敢对你不敬,就是跟大夫人过不去。”
春杏想不明白,迟疑反驳。
“错了。”
谢辞盈搁下空碗,“大夫人这么说,一则是因为觉得心中愧对我,二则是现在也确实有决心想管管苏天孚,她是温婉有礼的人,苏天孚这些年养成什么样子,她心里都有数,只是狠不下心肠苛责怪罪。”
春杏点头,“所有现在才需要你多下得去手些。”
“你又说错了。”
“毕竟打在儿身疼在母心。”谢辞盈念及沈氏,不由推己度人,“我要是真把苏天孚逼得太急,大夫人她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些什么,但心里肯定还是心疼的,这一来二去的次数多了,不免会对我产生微词。”
而且她大概也摸到苏天孚的底线在哪儿。
春杏想通,目露赞许道:“太夫人真聪慧,还是你想得周到。”
“我其实也不见得多聪明,只不过是在外面见得多,也为此吃过许多苦,心中积累的经验罢了。”谢辞盈幽幽叹口气。
“你把它拿下去,我再看会书。”
谢辞盈从就很喜欢看书,她想自己为什么会和萧鸣岐交好,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读的书多,是她一直很羡慕的生活。
她出生在这样的人家,若是为男子,勉强还可以去学堂读两年书,可她身为女儿身,只有羡慕的看着。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她当然得抓紧一切时间来看。
谢辞盈看得很是专注,就连春杏在旁边摆上一盘松子都不知道。倏然一菊花瓣落在书卷上,谢辞盈忍不住用手拨了拨,随即光线暗沉下来,她蹙了蹙好看的眉头,往窗边瞧去,入目便是苏天孚他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手中还捧着一簇开得正好的菊花,周身那股如旭阳的气质,竟然将艳色的花都给压了下去。
谢辞盈微出神,光看苏天孚这一张皮囊,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苏天孚转身进屋,显得很和气地道:“今天下午我出了趟远门,经过鸣峋提点一番,也意识到自己做的过分,所有我已经痛定思痛,决定改过是非重新做人,你让我往东我绝不敢往西。”
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不安好心。
谢辞盈警惕没有说话,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么快就能转性?
苏天孚把新摘的菊花摆弄到花瓶中,用剪刀修剪好,放到谢辞盈的几案上道:“你看,这是我亲手摘了送给你的,我要心中还有气,肯定不会这样做。”
谢辞盈目光落在上面,天青青欲雨的瓷釉,高低疏落有致的菊花,上次是皮影,这回又是花艺,他对这些玩意总是有心得。
她移开视线,随手取了颗松子剥,“那我就当你是真的决定痛改前非。”
苏天孚看她剥得眉头微皱,心想为了他后面的计划,这正好是主动献殷勤的时候。
谢辞盈于是看见他洁白灵巧的手一动,很快便剥好几颗松子放在靠近她的桌面上,眉眼殷殷道:“你安心看书,我反正闲来无事,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做,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
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辞盈瞧了眼窗外,这也没太阳啊。
管他在想些什么,免费的杂工不要白不要,她先心安理得的承受着。
时间悄然流逝,苏天孚心里算计着火候差不多,于是开口试探道:“小祖宗,明天就是重阳节,要不我带你出去耍耍吧。”
谢辞盈不动神色,只是淡淡道:“我没有兴趣,不想去。”
苏天孚看她不上道,有些着急,开始眉飞色舞描绘重阳节的情节,“你要不去看那真就可惜,重阳节的灯会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灯明亮得就如银河倒倾……”
谢辞盈听他滔滔不绝的叙述,神情微动,想着苏天孚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犹豫一下便答应了。
她也想看看这人究竟是想作甚。
苏天孚兴奋地出门,在谢辞盈看不见的地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